萩娘笑道:“原來的情況下,王雅當然不會起什麽異心,但現在皇太後與南郡公傳出醜聞,難免他這個先帝寵臣會心中不安。同等情況下,若是王法慧不弄權,乖乖讓王雅輔政,王雅定然不會為難她。”


    “但你要想想,王雅是先帝欽點的輔政大臣,先帝亦是明知道自己的兒子是個廢人,不是明擺著讓他總領政事的嗎?王法慧卻虎口奪食,硬是讓他請自己聽政,奪了原本屬於王雅的權勢,便他是個木頭人,也該有三分脾氣。更何況現在王法慧立身不正,聽政之事名不正言不順,王雅的心思一定不再和之前一樣了。”


    謝琰聽的有些入神,見她停頓了一下,喝了口水,忙道:“然後呢?接著說啊。”一臉急切的樣子。


    萩娘見他喜怒不形於色的臉上難得地有些焦灼的神情,不由得促狹道:“原來郎君也並不是超脫塵世的脫俗之人啊,聽我這市井小民說旁人的八卦也聽得津津有味。”


    謝琰不好意思地說道:“這哪是八卦,我隻是覺得你分析得很有道理,很……”


    他思索著,卻找不出合適的詞來,萩娘不由得笑著替他補充道:“很貼近人性是嗎?”


    謝琰連連點頭,讚道:“聽你說那些人的想法,隻覺得在他那種處境之下,多半會是你說的那樣想的,你對旁人的心思,實在是十分了解。”


    萩娘被他誇得有些飄飄然,得意地說道:“這算什麽,千百年來,上位者的想法都是這樣的,有人的地方就有政治,這世上沒有私心的人可說是不存在的。所謂以史為鑒,畢竟是至理名言啊。”


    謝琰認真地說道:“正是如此,我原也以為我能看淡世情,獨善其身,如今沒有了父親的庇佑,我才漸漸明白,如今我才是謝家那要庇佑他人的人,即便再不願意,也不得不有自己的私心了。”


    萩娘本意並不是要說他,誰知謝琰卻聯想到了自己,而他這樣談論自己,麵上卻半點沒有不安的神色,很是就事論事的樣子。


    她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安慰他,隻能繼續說道:“如今王雅的想法一定是和我們一樣的,隻覺得皇太後荒淫,會稽王暴戾,都不是掌權的最佳人選,至少,這兩人的理政能力和他自己比起來,那可是差遠了,因此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既要趕走王法慧,也要趕走司馬道子。”


    “不僅如此,最妙的是,我們兩方的利益毫無衝突之處。你想啊,我們最終的目的隻是江北軍事,一是謝家能繼續掌軍,二是北府兵能夠繼續北伐,至於朝堂之事,你我都沒有插手的願望,而王雅亦是無力也無人去管江北軍事,他之所求,僅是能好好輔佐皇帝,處理好江東的民生政事罷了。”


    “我們和王雅正好是各取所需,所以我認為,你不妨找他一談,說不定一拍即合也不一定呢。”


    謝琰慢慢地迴憶起上次王雅來謝府為先帝傳話的情形,那小心謹慎的卑微樣子,令人十分印象深刻,像他這樣寒門出身的人,最為期望旁人的肯定和支持,若是謝家表示支持他輔政,他倒是很有可能會接受雙方各取所需這樣的事情。


    但是他這樣的性格,能敢於挺身而出,出頭討伐皇太後嗎?謝琰不由得有些遲疑。


    萩娘見他沉吟不語,又說道:“此事要成,還需要考慮的一個重要的人就是王恭,他在北府軍中的影響力很是重要,如今他雖然名為京口軍事的主帥,能不能調得動兵馬還很難說,可萬一被他順利地調動了兵力,和司馬道子的軍隊打了起來,一方麵有損於北府兵的兵力,又很有可能將司馬道子打敗,這對我們來說就是最差的結果了。”


    謝琰搖頭道:“這倒不用擔心,兄長既然出手,北府兵軍中都是他的親信,又怎會聽從那王恭的指揮?軍中又多是為了征戰北狄才投軍的好男兒,絕不願意在江東和自己人火並,便是礙於上命,被他調動了起來,也是不肯出死力的。”


    萩娘想象著王恭搖著大旗命軍隊前進,士兵們卻隨意地擺個樣子,揮了幾下刀槍就一哄而散的場景,隻覺得很是有趣,笑道:“若如此,我也安心了。”


    謝琰此時已然下定了決心,對萩娘說道:“事不宜遲,此時正是爭分奪秒之時,我這就親自去見王雅,試著勸說他,若是不成……”


    萩娘正色道:“此時絕不是講仁義道德時候,此事若是提前泄露出去,不僅是您,整個謝家,您的兄長都會受牽連,因此您務必要當機立斷。”


    謝琰本就有此意,王雅於他並沒有什麽恩義,若是不能成事,說不得隻能將他滅口了。此事要做得隱秘也不是難事,如今人人都注目於皇太後和會稽王,一個小小的太子太傅被人刺殺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大事。


    此時,墨兒正好拿了洗幹淨的印章過來,小小的黃玉印章孤零零地躺在托盤上,很是無辜地轉動著,墨兒表情很是古怪地對謝琰說道:“主子,總算是洗幹淨了。”


    謝琰也是表情古怪,特意用帕子裹了手才去拿它,仔細地塞入自己的荷包內。


    萩娘看在眼中,心裏很是不解,這兩人在打什麽啞謎?


    另一邊,匆匆從荊州趕迴來的桓玄此時正在司薰堂,聽著管家給他匯報近日發生的事情,特別是自家後院起火一事,管家氣得胡子都翹了起來,怒道:“老奴不敢說主母的壞話,隻是主母行事實在有失穩妥,完全不顧惜郎君的名聲,亦是不聽老奴的勸,一意孤行,倒似是魔障了。”


    桓玄這才想起來,當日自己答應去劉氏房中,最後還是放了她鴿子,難怪她要暴跳如雷了。


    他又問道:“宮中之事,辦得怎樣了,有消息嗎?”


    “寶兒,你都不在建康,此事自然是辦得一塌糊塗了,幸而有我給你善後。”


    屋外款款走進一人,一襲優雅的紫衣,頭戴玉冠,儀態萬千,果然是桓玄的至交好友顧愷之。


    桓玄皺眉道:“難道沒拿到會稽王的信物嗎?”


    顧愷之搖頭道:“應該是沒拿到,我過去的時候已然入夜了,原隻是路過,想幫你探探宮中虛實的,隻是正巧見你收買的那金女官要開口說你的名字,我這才當機立斷將她射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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