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摸出枕頭下麵那柄精致的小刀,這麽光滑的匕首,若是劃開自己的手腕,幾乎都感覺不到疼痛吧……


    她隨意地提起那刀刃,在自己腕上比劃著,似是沒拿定主意的樣子。


    自己的手腕真是又白又細呢,連皮膚下麵隱藏著的經脈都曆曆可見,司馬曜曾不止一次誇讚自己的皮膚吹彈可破,摸上去又是細膩光潤無比,實在是天生的尤物。


    本以為皇帝死了,自己的任務也就結束了,誰知道自己卻走不出這令人作嘔的宮廷。


    即便沒有皇帝,隻要自己還有利用的價值,他便不會放過自己……


    若是有一日得不到他的任何消息,隻怕也是因為自己已經沒有任何用處了吧。


    隻是,隻是,為何連顏色不如自己,又比他還年長的皇太後,他都能這樣溫柔地對她笑呢?


    她想到皇太後與桓玄之間悄悄彌漫的那種微妙的曖昧氣息,心中無比酸楚。


    曾有一次,她親眼看見桓玄悄悄遞了一樣東西在皇太後手心,還很是親昵地輕輕捏了捏她的手指,而王法慧也絲毫不以為仵的樣子,大方地含笑將那卷小信箋一樣的東西收下,貼身放入了自己懷中,當時她麵上帶著甜美的神情,一如陷入愛河的年少女子,實在不能不讓人懷疑兩人之間的關係。


    最近南郡公來宮中來得太勤快了,宮中此時都已然有竊竊私語的議論紛紛了,而皇太後卻沒有澄清的意思,連禁止宮女議論此事的命令都沒有下達,倒像是樂見其成的樣子。


    妙音不由得想到,前朝曾有過,年輕的皇太後改嫁的例子,甚至北地的那些胡人的政權中,皇室內部姻親關係混亂不堪,弟娶兄嫂,公爹娶子媳之類的情況也時有發生,在這個戰亂的年代,起碼的生存都得不到保障,因此沒什麽人會在意這些小事。


    最重要的是,皇太後現在大權在握,說白了,即便她要偷偷地和桓玄來往,亦或者明目張膽地改嫁,都沒人能阻止,即便是桓玄的正妻劉氏,為了家族計,也隻能笑著讓位而已。


    妙音還是第一次嚐到妒忌的滋味,這感覺如同一把利爪,在她心上反複地撕拉著,似是要將她的心撓出血來,那種不甘,焦灼,急切的感覺,令她無力阻擋,更不願放棄。


    我為你做了那麽多,那麽多,為了你我毫無保留,這一切一切都比不上皇太後那高貴的地位嗎?


    為何你這般無心無情?


    為何我心中除了你再也容不下別人?


    若是能忘記你就好了,若有什麽藥,能讓人失去記憶,哪怕要讓我付出所有,我也要求來喝下。


    不,我不願意忘記你,你是那麽美好的存在,若是沒有你,我這一生又有什麽意義?


    明明你對我是那麽溫柔的,你那嫵媚的眉眼都是為了我才微笑的,你心中怎能沒有我的位置?


    明明是你親手教我學琴,親口對我說了那麽多甜蜜的話語,這一切如今你卻要給另一個女人嗎?


    隻因為她是皇太後?


    若是沒有她就好了……


    妙音猛地起身,抓起那把匕首,眼中顯出決絕的神情。


    剛才的彷徨無助似乎隻是一瞬間,她取出枕下的布帛,小心地將刀刃裹上,仔細地藏入自己懷中,認真地思索起來。


    即便隻是枚棋子,偶爾也有任性的時候。


    會稽王被困在宮中已有數日,宮外的會稽王妃固然是使了無數的錢帛想要見自己夫君一麵,宮內的會稽王亦是不吝惜財物,隻求能與宮外互通消息而已。


    然而王法慧將他軟禁在宮中何處,除了皇太後自己,並無旁人知曉,派去看管會稽王的將士也是王恭府中的親隨,所以會稽王妃如無頭蒼蠅一般,白白耗費了錢財,卻沒能遞到點子上,連半點消息都沒打聽出來。


    妙音倚在清暑殿的偏殿內,正讓顧女官為自己梳妝,昔日這無數小宮女爭先恐後搶紅了眼的差事,如今卻仍是隻有顧女官一人親自打理,她熟練地為妙音梳了她最喜歡的靈蛇鬢。


    這種發式據說是前朝曹丕的妻子甄氏發明的,像蛇的身體一樣扭曲盤旋,一般是將頭發掠到頭頂,然後再匯成幾股,再盤成各種形狀。


    這種發式梳理起來不像其他發髻那樣厚重,很是隨意,盤旋的形狀亦是沒有定例,全憑梳妝宮女的手巧罷了。


    顧女官一邊梳妝一邊觀察著妙音的神色,總覺得她的神情有些駭人,似是破釜沉舟,又似是有些義無返顧的決絕,總之與平日隨和的樣子很是不同。


    她心中不安,故作輕鬆地笑道:“娘娘多日不曾如此盛裝,不知今日有何要事,這般慎重其事?”


    感受到她微妙的情緒,妙音隻覺得心中溫暖,卻仍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什麽都沒說。


    美人一笑自然如繁花盛開,美人一怒亦是如冰封千裏。


    顧女官不敢再問,隻訥訥動手而已。


    梳了半刻鍾左右,這發式終於是梳好了,顧女官問道:“娘娘想穿哪件外袍,我去給您拿來。”


    妙音沉吟半晌,答道:“拿套淺色的道服吧,配雙緇鞋即可。”


    顧女官愈發覺得不妙,沒事穿什麽道服,她卻自是不能阻止主子行事,隻能依言拿了一套鵝黃的過來,侍候妙音穿好,又為她配了相襯的寶藍色點翠珠釵。


    妙音向來不施粉黛,如此裝扮下,自是國色無雙,任是無情也動人。


    顧女官隻覺得她容光逼人,但比起當日初進宮之時,少了幾分稚嫩,而平添了許多冷冽的氣息。


    妙音吩咐道:“讓嚴女官過來跟著,我要去皇太後娘娘那裏。”


    平日妙音從不差遣嚴女官,顧女官聽聞她隻是去見皇太後,懸著的一顆心不由得放了下來,連這明顯很是怪異的命令都沒注意到,歡歡喜喜地喚了嚴女官過來,說道:“娘娘去給皇太後娘娘請安,讓你服侍著,你可得好生照顧娘娘。”


    嚴女官不屑地瞥了她一眼,不陰不陽地說道:“奇了怪了,你我同為女官,怎的還要你來教我怎麽當差?”


    顧女官自覺說錯了話,但隻是習慣性地囑咐她幾句罷了,倒惹她不快,隻能默不作聲,不再多言。


    妙音也不與嚴女官多說,帶著她便往皇太後殿內走去。妙音就住在昭陽宮南殿的偏殿內,幾乎是和皇太後比鄰而居,因此兩人很快便到了門口,命小宮女去通傳。


    皇太後王法慧名為聽政,實則全都交給了王恭,因此她長日無聊,隻能喚了幾個小宮女陪她玩雙陸而已,見妙音來了,忙放下手中的棋盤,笑意殷殷地走了上來,親自請她入座,讚道:“妹妹今日這身打扮煞是好看,若是被旁人見了,隻怕都無心凡塵,心甘情願隨你入道觀修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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