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家的隱私之物,很少有放在前院人來人往的地方的,因此前院廳堂等搜索的人手隻是一小部分,集中人手搜索的目標自然是各房主子的臥室寢居,此幾處多是女眷,因此不免耽誤了許久。


    會稽王府何嚐經曆過這樣的事情,一時間,各個院落的主子家奴都被驚駭到了,不知道會稽王出了什麽事情,導致連自己的府邸都要被象征了皇族權力的羽林軍搜查,因此連正院都能隱約聽到女眷的哭泣聲,驚叫聲,此起彼伏。


    王氏麵上盡量保持著鎮定,心中卻是如驚濤駭浪般翻滾,原以為這些羽林軍隻是表麵文章隨便看一下就可以了,誰知道他們這些平日裏遊手好閑,走馬鬥狗的世家子們,此時卻是真的在認真辦差,搜查得一絲不苟,毫無輕縱的意思。自家夫君究竟犯了什麽錯,惹得王法慧能夠這般不依不饒?


    其實,即便王法慧沒有為難司馬道子的意思,即便羊玄保沒有特意挑選了膽大的軍士們,此次眾世家子們有機會來會稽王府鬧騰,也絕不會輕易放過了這個機會。因司馬道子向來的為政舉措就是抑製以謝家為首的世家貴族們,惹得江左大小世家門閥中,上上下下都對他積怨已久,苦於無法發泄罷了。如今有機會搜會稽王的宅邸,自然是要盡力鬧大,務必要讓會稽王不痛快為己任的,因此軍士們一擁而上,奮勇爭先,自是無人願意落於他人之後。


    人人心裏都想著,便是沒什麽違禁的,也要給他找出點違禁的東西來,若是能扳倒了司馬道子,自己便是立了大功,在家族叔伯麵前都抬得起頭來,能給自己表表功什麽的。


    因此,時不時便有羽林軍抬了過於貴重,已經超過了會稽王能享用的等級的奢華物件來,什麽純金做的佛像啊,過於龐大的香爐啊,更有各種稀罕的珍玩,比如整張北地特有的梅花鹿皮,仿三國故事製成的精巧連弩,整塊玉石雕成的渾天儀等等,都是有錢都買不到的奇珍異寶,而且這些東西也隻是隨意地被四散陳設在房間內作為日用擺設而已,並不是珍而重之地珍藏起來的,可見司馬道子平日生活之奢靡,簡直是難以言表。


    每拿出一件東西來,王氏的臉色就難看一點,然而現在卻不是心疼錢的時候,自己最重要的兩個親人還在宮中,生死未卜。她一邊擔憂一邊地偷偷觀察著謝琰的麵色,卻不見他有什麽驚詫或者不滿的神情,隻是命人將這些東西抄錄下來,列在統計單子上而已。


    看來此人是拿不了主意的,最後他也隻能是將這些物品呈上去看王法慧的意見而已,王氏因此收起了想要同謝琰套近乎的想法,賄賂他隻怕是沒什麽用,而萬一被拒絕了隻是讓自己徒然自取其辱而已。


    會稽王府上上下下的人等此時都被集中到了前院,除了幾房女眷身份高貴,不能輕易被驅趕外,很快羊玄保便已經將王府搜了個遍,果然除了車載累牘的金銀珠寶,奇寶珍玩外,什麽重大的違禁之物都沒搜出來。


    王氏見狀輕輕鬆了一口氣,雖然今日受了驚嚇,又損失了這麽多財物,總算沒連累王爺出什麽事,乃是不幸中的萬幸。


    謝琰卻不動聲色,隻是微笑著問王氏道:“不知貴府有沒有密室密道之類的地方,還請王妃告之,免得這些羽林軍大興土木,壞了貴府的風水。”


    他說的雖是疑問的話,語氣卻很是肯定,仿佛在說,你這樣大的王府怎麽可能沒密室呢?若是你說沒有,我便自己去找。


    王氏見他容顏昳麗,笑意盈盈,話中的意思卻十分逼人,不由的打了個寒顫,然此事事關重大,她心中飛速地斟酌著,思索著應對之策。


    此時,王妃派人去請的趙牙卻已經到了,他匆匆忙忙地趕來,連出門會客的禮服都沒有穿,隻是胡亂套了件常服便袍就來了會稽王府,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在會稽王麵前出頭的機會,若是辦好了這事,隻怕自己後福無窮呢。


    他想到這裏,胸中滿腔的熱情幾乎是抑製不住,鼓足了勇氣,在兩位官職高他一大截的貴族軍官麵前,行了個禮,拿出自己一貫諂媚的語氣,恭敬地問道:“兩位將軍,在下是會稽王府中的理事之人趙牙,不知兩位能否稍安勿躁,聽在下一言?”


    謝琰行事,自是十分穩妥,絕不會因旁人地位低微而輕視之,此時他雖然見不得趙牙那小人之狀,卻也不得不聽聽他要說什麽,便平靜地答道:“如此你說便是。”


    會稽王妃還來不及對他交代什麽,隻怕他行事做派如平日般目中無人,出言不遜,惹惱了這二人卻是不好,連忙直對他使眼色,急得連頭上簪著的金鑲珠九福挑頭都歪了尚且不自知。


    趙牙卻沒看到會稽王妃的眼色,一心隻想著自己怎麽才能用話擠住這二人,讓他們就此迴去。


    他故作鎮定地微笑著,一個人臉上沒表情的時候難免會露出自己真實的情緒來,而他刻意作出微笑的樣子來,反而能掩飾自己心裏不安的情緒,這也是趙牙在底層摸爬滾打多年總結出來的處世之道。


    在外人看來,謝琰的父親謝安生前就是會稽王司馬道子的死敵,因此趙牙覺得,與其勸說一定會落井下石的輔國將軍謝琰,還不如試著誘導相對沒有那麽忌憚會稽王的羽林郎羊玄保。趙牙出身低微,因此對於貴族世家中的姻親關係並不了解,不知道其實羊玄保出身泰山羊氏,正是陳郡謝氏的姻親,兩家在謝安尚未做宰相的時候就有通家之好,更是數代都互相通婚,關係匪淺。


    商人重利,隻覺得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因此趙牙開口便是對羊玄保說道:“聽聞將軍善弈棋,不知可曾有稱手的棋具嗎?”


    羊玄保一愣,他是最喜弈棋之人,自然最愛收集各色木料雕成的精致棋盤,以及各種玉石所製的棋子,此時聽聞他這麽一說,不由得脫口說道:“願請一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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