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官職比他低的大有人在,按理他跪了旁人也應該要跪,可眾人仍不太敢出首,隻怕礙了會稽王的眼,日後被打擊報複。


    後兄王恭此時卻明白機不可失,他很快思索了一下,便跟著殷仲堪跪了下去,口中也說著請罪的話。


    如此一來,太子太傅王雅,左仆射王珣,秘書監王謐等人都依次跪了下去,眾人見有了領頭的,連忙紛紛跟上,最後連司馬道子和王國寶二人都不得不跪了下去,向先帝請罪。


    這是一種態度,一個風向,朝堂之上,太原王氏已經掌握了主動權。


    張太妃心中稍安,繼續說道:“臣妾是個婦道人家,自然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先帝,唯有同他一起歎息而已。誰知此時卻有小黃門來報說會稽王與王侍中求見,先帝聽聞神色大變,滿臉的憂懼,臣妾便勸他不要去見會稽王了,就說是身子不適,改日朝堂上再相見也是使得的。”


    司馬道子聽到這裏,忍不住了,連忙插嘴道:“你這無知婦人,要知道皇宮進出,都是有記檔的,那天先帝遇刺前,我根本就沒有進宮,怎麽可能來求見皇兄,這件事情,一查進宮人員的記檔便可分明。”


    皇太後微微笑了一下,揮一揮手,便有宮女呈上一本冊子,她平靜地問道:“會稽王說的可是這本內宮起居注?便請眾位卿家一同辨識一下也可。”


    太子太傅王雅首先接了過去,翻查了一會後便答道:“事發當日的午時,確實有會稽王與王侍中的進宮記錄,還請會稽王過目。”


    他翻到了那一頁,恭恭敬敬地遞給司馬道子,司馬道子一看,果然白紙黑字寫得分明,且那墨色與前後的墨色一致,並無半點塗改。


    他心道不好,卻沒有證據能說這本本子是皇後命人連夜重新謄寫的,隻能發怒道:“王法慧,你太原王氏盡是隻能耍弄這些不入流的小把戲嗎?”


    皇太後沒有半分怒色,眼中頗有幾分得意地說道:“會稽王實在是說笑了,這本起居注也是由內宮官員掌管的,哀家隻是借來看一下罷了,倒是你說的話,究竟是什麽意思還請明言,否則恕哀家實在難以理解。”


    王恭自然也是幫腔道:“會稽王盡是顧左右而言他,難道果然是做了什麽虧心事,急著要扯到皇太後身上,以混淆視聽嗎?”


    皇太後身份高貴,又是皇帝的親生母親,司馬道子不知道她還有什麽後手,一時決定不了就此和她撕破臉,隻能忍氣吞聲地退到一邊,不再說話。


    王國寶卻是個最膽小的牆頭草,他立刻膝行至皇後腳邊,匍匐著哀求道:“微臣請求皇太後娘娘明察秋毫,不要冤枉了好人啊,臣不記得當日是不是進過宮,但臣哪來的膽子做這殺頭的勾當啊,皇太後娘娘還請明察,臣一向是忠心耿耿,唯先帝的命令是從的。”


    王法慧心中不屑地啐了他一口,隻覺得這無常小人實在是軟骨頭一個,什麽都還沒說呢就先求饒了,自己精心布下的陣勢對付這樣的小角色實在是浪費。


    她麵上卻十分和善,溫和地說道:“是非曲直,聖上自會公斷,你也不必過於憂心。”


    王國寶聽她語氣尚還算和順,心下稍安,隻是跪在一邊不敢抬頭。


    張太妃此時完全是按皇後的眼色行事,見皇後不再有任何訓示,便繼續說道:“臣妾勸了先帝幾句,先帝便神色稍緩,似是放寬了心懷的樣子,命人就按臣妾說的去迴話了。臣妾便又同先帝隨意地閑聊了幾句宮中事務,見先帝神色困倦,便服侍先帝睡下了。”


    “臣妾此時心緒不寧,既擔心先帝的身體,又擔心前朝的政務,隻恨自己什麽都幫不上,唯有盡心盡力服侍先帝而已,胡思亂想了一會,也沉沉睡去了。”


    “臣妾是被一陣爭吵聲吵醒的,先是聽見先帝怒吼了一句:‘皇弟,你不要太過分!’繼而又聽到有人在斷斷續續地說話,反複提到了妙音仙師的名字。臣妾當時尚有朦朧的睡意,因此一時沒有完全清醒,這些對話也是後來才想起來的。”


    “臣妾最後是被先帝搖醒的,睜開眼睛便見到先帝滿身是血的樣子,便驚叫了起來,接著便是眾位宮女女官都進殿來,匆匆叫了禦醫來救治先帝的了,這經過諸位都是知曉的,臣妾也不再贅述。”


    “隻是當時因臣妾仍是睡意朦朧,因此沒有將這些事情告知皇太後娘娘,如今細想來,實在是可怖,若說是刺客刺殺陛下,為何毫無行蹤?不僅半個人都沒抓到,連他如何進宮,藏匿於何處,如何使出這雷霆一擊的線索都沒有。”


    “臣妾想來,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刺殺先帝的人,就是原來就在宮中的人,甚至更可能是他的至親之人,因此先帝才毫無防備,一下子就中了暗算。”


    張太妃一邊說,一邊淚盈於眶,這可不是假裝出來的,她想起自己錯手殺了司馬曜,心中無比辛酸,若不是自己這個至愛之人出手,隻怕司馬曜怎麽都會稍有防備,多少能躲過一點,絕不會就此傻傻愣愣地任自己一刀正正地刺入了身體。


    她傷心欲絕的樣子也感染了眾人,想起不多時之前司馬曜、司馬道子和妙音三人之間的種種傳聞,眾人都覺得此事還真的很有可能是真的,而司馬道子性格隨性,也很像是能一個錯手作出弑兄這樣的事情來的人,因此紛紛都用探究的眼神看向司馬道子,其中也夾雜了不少譴責的眼神。


    皇太後大義凜然地問道:“會稽王,你有什麽要解釋的嗎?”


    司馬道子遭此無妄之災,很是鬱悶,百口莫辯,唯有反駁道:“我當日根本沒有去過內宮,我在……我在……”但他一時想不起來自己當時在哪裏,隻能訥訥地說道:“消息傳到我府上的時候,我還很是驚訝,換了衣服才盡快進宮的,怎可能是我殺的先帝,你這完全是欲加之罪。”


    王國寶見沒他什麽事,連忙縮在一邊,隻盼望皇太後不要想起他來,更不要說替會稽王辯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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