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曜聽出她心中的猶疑,便追問道:“愛妃究竟為何非要拋下朕?朕保證以後一定對你好,決不讓你再經曆這樣……這樣痛心疾首之事。”


    妙音放下琴,無比幽怨地搖頭說道:“臣妾當日得道之時,曾食下一枚仙果,之後才逐漸聰慧,又曾得王母娘娘在夢中對臣妾說道,妾因機緣巧合得蒙上天眷顧,才得以成仙。”


    “但是臣妾注定與人間的帝王有數載情緣而無法飛升,前緣既定,自是無法更改,因此才讓臣妾來到您身邊侍奉,待圓了姻緣才可離去。”


    司馬曜聽得雲裏霧裏,但總的來說,應該是妙音同自己姻緣前定,並不是什麽壞事啊,他疑惑地問道:“既然你我是前世姻緣,為何你卻要離我而去呢?”


    妙音見他信了一半,便假作掩麵痛哭的樣子,哽咽著說道:“前時我昏迷之時,王母娘娘又駕臨我夢中,對臣妾發怒,埋怨臣妾位列仙班,卻為凡人所害,又責怪陛下不曾珍惜與臣妾難得的情緣,因此王母娘娘決定要將臣妾收迴天庭,再不讓臣妾與您聚首。”


    司馬曜信以為真,不由得十分灰心,垂頭喪氣地說道:“如之奈何,如之奈何啊。”


    妙音繼續哭著說道:“我當時也十分難受,一想到要與陛下天人永別,便覺得眼前發黑,心中傷痛無比,因此我便苦苦懇求王母娘娘,終於勸得她再給你一次機會,隻要將此次害我之人挖心剜肝為祭,在王母娘娘座前焚化,便能讓臣妾得以繼續侍奉陛下。”


    她此時頗有些為難地說道:“隻不知陛下舍不舍得……臣妾頗為放不下陛下,隻不知陛下對臣妾之心,是否同臣妾一樣赤誠?”


    司馬曜立刻想到了張貴人,此事樁樁件件,不論是表麵上的證據還是私底下,最有動機的始終都是張貴人而已。隻是若要為了妙音犧牲張貴人,他心中也著實不舍,但美人殷切地看著自己,又用這樣深情的話擠著自己,他怎能說得出一個不字?


    因此司馬曜隻能咬咬牙,硬生生地逼自己向妙音保證道:“愛妃放心,朕對你的愛意自然是絕不會比你少一星半點,屆時查明了那行兇害人之主謀,朕自然要為了你治她一個死罪。”


    妙音臉上立刻綻放出欣慰的笑容,她無比依賴地粘在皇帝懷裏,軟軟糯糯地說道:“臣妾就知道陛下一定會不舍得臣妾的,不枉臣妾用自己的千年仙壽來換與您片刻相聚。”


    折壽這般重要的事情,她似是漫不經心地隨意說著,並沒有用這樣的事情來威脅或逼迫司馬曜作抉擇,隻是等他決定了才說出來而已。


    司馬曜臉上不出意外地顯出了感動的神情,他頓時豪氣萬丈,隻覺得懷中這柔弱的女子隻有讓自己來全心全意地去疼惜,去保護,才能真正平安。


    原本隻是不得已才答應的事情,此時他卻是真的有這樣的心思了,試想以張貴人的陰狠心思和手段,妙音這樣與人為善,不懂算計的女子,自是無法與她相爭,再有什麽萬一也是尋常之事,自己雖說嘴上說的漂亮,卻也實在無法保證一定能護得妙音周全。


    而若是張貴人不在了,卻隻是自己心痛一番而已,妙音才是真正安全了。


    那位殿前直言的小侍藥顧微,此時已然下朝,正對著麵前的人滔滔不絕的迴稟今日的全部經過。


    雖然自己並沒有察覺,但是旁人看來卻非常明顯。


    他麵色有些奇異,散發著不自然的紅光,語氣又稍嫌急促,不似平日這般淡然。


    頗有一些心裏有話,恨不得一吐為快的感覺。


    桓玄何等機敏之人,很快便發現了他神色有異,卻沒有詢問他,而是依然含笑聽他繼續說下去。


    顧微正稍帶羞澀地說起妙音,他讚賞地說道:“當時我便問妙音娘娘,為何要拚盡此身來相助於您,她卻很是自然地迴答我說,為了您,她自是毫不吝惜自身的,像她如今這般身份地位的女子,卻因微時之恩而對您如此忠誠,實在是令在下佩服。”


    妙音的身世,桓玄並沒有對顧微說起過,而隻有妙音這樣對司馬家族有著不共戴天之仇的女子,才能為他所用,這是他早就算計好的事情。


    世間最難測的就是人心,尤其是女人的心,換了任何一個人,像妙音這樣被司馬曜放在心尖上寵著,都難免會被打動,壞了他的事。


    而隻有妙音,是絕不會的。


    桓玄此人,實在是精於算計,不論是自己身邊用的人,還是布置在別處的人,哪怕是最為微小的一枚棋子,他都是充分了解了此人的背景來曆,確保自己手上捏著能夠掌握他的東西,才敢於用他。


    這顧微說起“妙音”兩個字的時候,有著微妙的情緒,這是非常顯而易見的,而他麵上羞澀的神色,以及屬於少年兒郎的那種特有的仰慕的目光,落在桓玄眼中更是無比清晰。


    宮中這兩人關係和睦自然是好事,隻是若讓此二人關係太近,卻有許多不便之處。


    桓玄想了又想,最終問了一句:“你奉了皇帝的命令在宮中侍奉,旁人可有為難於你?”


    顧微想起顧嚴兩位女官不滿的眼神,微微皺眉道:“娘娘身邊的貼身女官似乎頗為忌憚我。”


    桓玄引導他道:“這就是了,原先兩位女官是妙音娘娘近身最為得用之人,平白無故被你分了寵信,自是會妒忌你。”


    顧微張口結舌,詫異地反問道:“不會吧……我又不是女官,我隻是個醫者……”


    桓玄笑道:“這和男女無關,便是鄉裏人家那有錢的財主,沒地位的小妾都會受得勢的奴婢欺負,不就是同樣的原因嗎,這種鬥爭在宮中更是十分正常的。”


    顧微默然點頭,鬱悶地說道:“如此這般,我隻能多使些財帛交好那兩位女官了。”


    桓玄很是讚同,補充道:“不僅如此,若無重要的事情,你還是盡量不要同妙音娘娘過於親近,以免她身邊的人對你生出怨恨來,反倒對妙音娘娘行事有所影響。”


    顧微忙不迭地答應下來,那神情很是真摯,倒不像是隨口應付的。


    凡是與妙音有關的事情,他都格外地上心,因此從這個角度來說,他還真是個合適的人選。


    桓玄稍稍放下心來,客氣地留他用膳,兩人又交談了許久。


    風度翩翩又身居高位的南郡公想要籠絡住一個小侍藥,自然是舌燦蓮花,簡單得很,直到夜裏顧微才依依不舍地與他惜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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