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國寶輕咳一聲,堆起一臉的假笑,恭賀皇帝道:“恭喜皇上,賀喜皇上,隻是還有江北的幾路兵馬,目前也是無人統領,自也是惶然不安,不知皇上可有計較?”


    對了,這才是現在可以爭奪的重點,眾臣紛紛捋清了思路,盤算著自己的說辭。


    皇帝還沒來得及答話,王國寶的堂弟王緒便出列奏請道:“皇上,此時我國整個朝堂之上,聲望同謝相不相上下的唯有皇弟司馬大人,臣建議,謝相衛將軍府及廣陵的軍政指揮權應該歸於司馬大人,才是安邦定國的正理,血濃於水,相信皇上也是最為信任司馬大人的。”


    他話音剛落,就有好幾個大臣出列附議,紛紛讚同他的言語。


    皇帝覺得廣陵在江水以北,並不是特別重要,便想要答應。


    此時尚書王雅連忙輕咳了一聲,反駁道:“廣陵已有廣陵相劉牢之,此人軍功出身,能征善戰,又已鎮守廣陵許久,若是硬生生地將他換防,隻恐軍中不服,還請陛下三思。”說著,他使勁地朝皇帝使眼色,那意思就是,就算要答應也不能那麽輕易就答應,不然後麵還有別的事兒等著呢。


    皇帝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覺得很有道理,連忙點頭道:“不錯不錯,你們這些身處高位的人,決不能輕視手下征戰的將領,若是讓他們寒了心,隻怕再也沒人願意為我朝出力,豈不是失算。”


    司馬道子隻是不想讓別人拿到那軍權,至於他自己,其實還沒想到靠軍隊謀朝篡位這一步,因此,他隻要軍隊名義上歸他管轄就可以了。


    於是他連忙表忠心道:“陛下,臣弟對您的忠心日月可鑒,為了我大晉王朝的安寧,臣不得不擔負起統軍北伐的重任,然而此事不能操之過急,因此,此時確實是不適合頻繁換防將士,免得引起軍心不穩,便是為臣的罪過了。”


    他又信誓旦旦地說道:“臣弟可以向您保證,若是您將謝相的一眾部屬歸到臣麾下,臣必善待他們,決不敢有少許私心,而廣陵道的軍事,則仍是由廣陵相來全權調配,您看可好?”


    皇帝瞥了一眼王雅,見他微微點頭,便也點頭笑道:“朕的皇弟果然是忠心為國,不愧是朕的肱骨之臣,今日朝會也差不多了,一會我便下詔定下此事。皇弟,來同朕喝一杯吧,今日朕心情實在很好……”


    說著他便拉著司馬道子向殿內走去,竟是不打算繼續朝會了。


    王國寶見還有自己的事情沒說呢,不由得想上去拉住皇帝,卻見司馬道子很是高興地同皇帝一起去了,隻能訥訥地站在那裏,一時不知所措。


    王恭輕蔑了瞥了他一眼,大搖大擺地走了,那架勢,別提有多得意了。


    王國寶望著他的背影,啐了一口口水,吐在了地上,嘴裏迸出一句:“小人得誌!”


    若是桓玄見到這畫麵,一定覺得很有趣。


    因為此時他正在荊州的官邸,同殷仲堪說著王國寶的劣跡和王恭的義舉。


    “王恭大人這次可算是為陛下立了大功了,不要說他了,便是謝家的兩位守製的子侄,在陛下心中也一定是那忠貞的良臣,而您卻偏安在這荊州遙遠之地,無法幫助皇上分毫,實在是讓人惋惜……”


    殷仲堪被他說得砰然心動,王恭能做到的,他殷仲堪也能做到,現在卻被皇帝圈在荊州這彈丸之地,消息還不如桓玄靈通,又天天在做一些安民服眾的小事,實在是太沒出息了。


    人貴有自知之明,其實殷仲堪性情寬厚,最適合就是做一方父母官,撫恤百姓,安定民心。


    桓玄也看出了這一點,殷仲堪其實並不適合政治鬥爭,爭權奪利,隻是他自己並不知道罷了。


    他已然被桓玄說動了心思,便問他道:“現在我又有什麽能為陛下做的呢?”


    桓玄勸道:“王恭與王國寶之爭,遲早會浮到表麵,您現在隻需要同王恭交好,表明您支持他的立場,支持他就是支持皇帝,到時候在西麵據兵支援他,那皇帝一定會感念你的相助之情的。”


    這倒是很簡單的事情,殷仲堪點頭道:“不錯,我這就去給王恭大人寫信。”


    耳根又軟,又急躁,不能謀定而後動,這性格……桓玄都忍不住為他歎了口氣,麵上卻還是一貫的微笑。


    建康城內,萩娘坐在馬車上,從窗格子裏眺望著烏衣巷內,謝家高聳的大門,以及門上白色的布幡,不由得歎了一口氣。


    混蛋謝琰,派個人出來接應我一下會死嗎?


    你家這高門大戶的,我要怎麽走進去啊?


    她求助地望著馬車對麵坐著的王懿,後者一副淡定的表情,大有“你的琰郎,你自己解決”的意思。


    萩娘瞪了她一眼,吩咐車夫道:“迴府……”


    王懿立刻跳起來了,問道:“怎麽就迴去了?”


    萩娘故作驚訝地說道:“王郎不是不願意去求見嗎,若是以你的實力連謝家大門都進不去,我的琰郎還要你這無用的廢物做什麽?”


    王懿被“廢物”兩個字刺傷了,即便知道萩娘是故意激將他,也咽不下這口氣,便從容起身,得意洋洋地說道:“且看我王郎的本事。”


    萩娘笑著目送他。


    果然他在門前,隻對守門的謝家家奴說了幾句話,連個荷包都沒塞,就順順當當地進去了。


    萩娘看著不由得咋舌,此人果然應對機變,倒是沒讓自己失望。


    王懿對門子說的那句話,其實也很簡單,他隻是放出自己會武之人的氣場,又對門子說道:“在下是冠軍將軍在廣陵的部屬,有緊急軍務前來給將軍迴報的。”


    見他一身的威儀,又聽到“軍務”兩個字,那門子自然是不敢阻攔,忙不迭就通傳了下去,又一路將他請到了前院稍待。


    昨夜謝琰已經同謝玄說過王懿此人,也曾吩咐過若此人來便帶他去見謝玄。


    然而王懿卻不知道這情況,招搖撞騙地就混進了謝府。


    即便是身經百戰的謝玄,聽到“緊急軍務”這幾個字,也不由得跳了起來,三步並作兩步地來到了廳堂內。


    隻是屋內站著的這個,號稱傳遞軍務的人,卻並不是自己眼熟的部屬,又身長手長,顯然是習武之人。


    謝玄心中有些警惕,遠遠地問道:“你是何人?有何軍務要迴報於我?”


    正垂手而立的王懿側眼看過來,隻見此人略有年齒,眉眼與昨晚所見之謝琰十分肖似,但他雖是麵貌俊美卻有肅殺之色,又兼器宇軒昂,料知他便是威名遠揚的冠軍將軍謝玄了。


    他忙轉過身來,正對著謝玄恭恭敬敬地行禮,迴話道:“啟稟將軍,如今奸臣弄權,妖佞當道,我朝大好的江山隨時有喪於異族之手的危險,這難道不是最緊要的軍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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