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張貴人正閑來無事,帶著蔡女史和幾個隨侍的小宮女在建主園中散步,見那高大的銀杏樹下灑落了好些扇形的黃葉,不由得十分心喜,便坐在樹下石墩上,讓幾個小宮女去撿那掉落的樹葉。


    張貴人靜靜地賞著景,看著自己的幾個婢女跪在地上費勁地撿地上的落葉,很是有趣。


    此時假山背後卻傳來兩個宮女竊竊私語的聲音,一個說:“主子昨夜又宿在那裏了?”


    另一個說:“可不是呢,真真是個狐媚的,聽說……”


    接下來的話細不可聞,蔡女史見勢不好,連忙要出聲喝斥,卻被張貴人抓住了手,讓她噤聲。


    窸窸窣窣的聲音持續了一會,之前問話的那個宮女倒吸了一口涼氣,驚訝地說道:“不會吧!”


    另一個賭咒發誓說絕不騙人的,兩人這才心神領會地竊竊而笑。


    張貴人對蔡女史使了個眼色,後者無可奈何,隻能吩咐幾個小宮女把那兩人帶過來。


    兩人見聽到了她們說話的是宮中隻手遮天的張貴人,嚇得魂飛魄散,話都說不清楚了。


    張貴人並不怒斥她們,而是和顏悅色地說道:“這宮裏的事自是有很多,我也就聽個有趣罷了,剛才你們壓低聲音說的那些話,再說一遍給我聽。”


    她見兩人臉色發白,加上一句道:“這事原本就和你們無關,若實話實說,我自是重重有賞,若是給我打馬虎眼,我便將你們帶迴去用刑,誰先說誰才活命。”


    兩人忙不迭地磕頭,膽大的那個戰戰兢兢地開口說道:“奴婢也隻是聽旁人胡說的,隻是皇上這幾日寵幸的那位妙音娘娘,聽說是仙女下凡,深得道法,因而……”


    後麵的話太露骨,她有些發怵。


    張貴人聽到“寵幸”二字,已是柳眉倒豎,她見這小宮女吞吞吐吐,不由得冷哼了一聲。


    那小宮女怕受責罰,連忙接著說道:“因而我聽大家都在說,皇上每每臨幸她的時候,都樂此不疲,連太醫都勸皇上要多節製,隻是皇上不聽罷了。”


    張貴人驚得杏眼圓睜,忍不住重重拍了一下手邊的石桌,怒道:“這田舍奴!竟然還敢瞞著我!”


    而且,這小宮女的話裏是“大家都在說”……這事情隻怕闔宮都知道了,單單就瞞了自己一個。


    張貴人生氣地瞪著蔡女史,她立刻腿一軟,跪了下來,叩首請罪道:“奴婢該死,奴婢不該瞞著娘娘,但奴婢真心是為娘娘好,還請娘娘忍住氣,莫要因一時衝動,惹得皇上不快。”


    張貴人惱怒地盯著她,質問道:“皇上自去寵幸一個不明不白的小賤人,還是個道姑,我這個做妃嬪的,難道連過問一下的資格都沒有嗎?”


    蔡女史連忙勸她道:“娘娘身份貴重,自是想做什麽就能做,隻是您也要想一想,南殿那一位不可能不知道此事,而她的地位和權勢和您相比隻增不減,她卻也沒有動那小賤人,卻是什麽原因?”


    南殿住的自然是皇後王法慧,張貴人已然與她分南北殿而居,皇上又許諾了她若皇後不在了,一定讓她繼任皇後,因而兩人關係已勢如水火。


    張貴人心中一震,覺得甚是有理,卻咽不下這口氣,便對蔡女史說:“這兩個口無遮攔的奴婢私下議論主子,目中無人,給我帶下去重重地責罰。”


    兩個小宮女遭此飛來橫禍,不免跪下雙雙磕頭求饒。


    張貴人心中煩悶,冷冷地吐出兩個字:“杖斃。”便起身向自己的宮殿走去。


    兩人頓時懵了。


    張貴人迴到自己的宮中,隻覺得怎麽都無法釋懷,明明這司馬曜是個扶不上牆頭的爛泥,自己卻還天真地信了蔡女史的話,以為他真的在“勤於朝政”。


    勤倒是勤的,隻不過是勤在別的女人裙下。


    她越想越生氣,不由得伸出手來,恨恨地打了蔡女史一巴掌。


    蔡女史自是愧疚不該瞞著主子,隻是自己完全是一片好心,主子卻不領情。


    想當初自己曾為了主子盡心盡力,殫精極慮,彈壓了多少想爬龍床的低級妃嬪,卻最後還是不能讓主子滿意,她心裏實在是十分委屈,不由得跪在地上,嚶嚶地哭了起來。


    張貴人心裏更是難受,見她哭了,不由得悲從中來,和她一起跪在地上,抱頭痛哭。


    兩人各哭各的,倒是十分暢懷,哭了許久,張貴人收淚,問道:“阿蘅,如今我該怎麽辦?”


    蔡女史小名叫做阿蘅,從這個稱唿就能聽出兩人關係有多親密。


    她整了整妝容,扶著張貴人入塌安坐,勸道:“如今皇上正在興頭上,誰去打擾誰就是觸了皇上的黴頭,南殿那一位也是乖覺得很,絕不敢造次的。


    唯一的辦法就是暗地裏料理了她,神不知鬼不覺的,不要讓別人懷疑您身上來。”


    張貴人心氣難平,隻恨不得能把那狐狸精抓來吊起來一頓毒打,打得她遍體鱗傷,再把她的臉劃了,看皇帝還會不會寵幸她。


    隻是蔡女史說的也有道理,皇帝畢竟是皇帝,自己能在後宮裏橫著走,也是因為皇帝寵幸自己的關係,隻是這恩寵在自己身上自是無比愜意,而加諸於別人身上的時候卻讓她妒忌得臉都要綠了。


    南殿那位現在興許正得意呢,當初是皇後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得寵,一點辦法都沒有,如今卻是自己要眼睜睜地看著那沒良心的皇帝寵幸別人,自己可不是那老實的皇後,絕不會坐以待斃的。


    太原王家的女兒王法慧會是個“老實”的?簡直是天方夜譚。


    可張貴人從沒把皇後看在眼裏,她著急地問蔡女史道:“怎樣下手?你可有主意了?”


    兩人是一起從低級妃嬪摸爬滾打上來的,對宮中的陰謀詭計很有心得,蔡女史附耳在張貴人耳邊輕輕地說了幾句,她便心神領會,點頭稱善。兩人商定了之後,自覺萬無一失,靠譜的很。


    妙音如今正住在李太妃的長壽殿中,李太妃把她當仙女般相信,言聽計從,就連有人在太妃麵前說起皇帝十分寵幸妙音的時候,太妃竟然也自言自語道:“我兒竟然有這等福分。”一臉的讚同。


    連唯一能管管皇帝的太妃都這樣說了,整個皇宮從此也沒人去自討沒趣,惹皇帝不快了。


    她身邊的宮女都是太妃賞賜給她的,皇帝甚至還撥了兩個女官來聽她差遣。


    妙音雖得寵,卻沒有封為妃嬪,隻是作為道姑寄居在皇宮內,品級上甚至還不如宮裏最低級的女官,照理是要給女官們行禮問安的。


    然而在這皇宮內,又有誰敢在她麵前炫耀自己的品級,更別說讓她給自己行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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