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已然遷居到了新城,謝琰一進家門便引起了一陣騷動,他自是在家奴的簇擁下先去給父親謝安請安。謝府一時間十分熱鬧,一反原先的頹然,家奴們爭先恐後地去“給老大人報喜”,想著討賞錢。


    萩娘則是由蘇合帶著來到了新城內謝琰的新居,一進去卻看到一個自己意想不到的人。


    “李媽媽,你怎的過來了?”萩娘十分激動,語無倫次地撲了上去,緊緊地抱著這個從小照顧自己的忠仆,淚水都忍不住流下來了。


    李媽媽也快掌不住要哭了,但周圍那麽多奴婢看著呢,她可不能失了體統,給女郎丟臉。


    於是她輕輕地扶住萩娘,強自鎮定地迴答道:“奴婢是奉了臧家老大人的命令,來接女郎迴家的。”


    什麽?自己那便宜老爹居然想起自己來了,這不科學啊。


    萩娘疑惑地看著李媽媽,李媽媽會意,說道:“女郎的臉都哭花了,你們還不趕緊去打水來給女郎洗臉?”周圍的小丫頭們連忙答應一聲,四散著去了。


    看來李媽媽沒在這少呆,連謝府的丫頭都指使得動了,萩娘不由得暗自偷笑。


    萩娘的房間照例仍然安排在正屋裏謝琰屋子的側麵,李媽媽和崔媽媽扶著萩娘進去說話,采棠懂事地站在門口看門,蘇合知道她們必是有些體己話要說,十分善解人意地告退了,說是要去“給郎君的房間換換床褥子”。


    這種小事哪用得著謝府大丫鬟親自動手?明顯就是找個借口自動消失,采棠見狀感激地衝她一笑。


    李媽媽見四下無人,這才悄悄地說道:“阿郎本是不會在意女郎去留的,隻是那劉府的小郎君家裏不知得了什麽消息,竟然派人來納彩,又說要親自見見未來媳婦,因而阿郎才命我來接你迴去。我來了之後隻能求見謝家郎君,可是他並不在。因我說了有急事,居然順利地見到了謝老大人,他問了我好些話,才親自吩咐把我安排進來的。”


    納彩,是古時候結婚的許許多多的禮儀步驟中的第一步,男女雙方家裏同意結親之後,男方會帶著禮物上門來求婚,這禮物一般是象征著忠貞的活雁。但現在戰亂時候,便是沒有活雁,用些鵝啊鴨子啊什麽的都是可以的。


    萩娘無語,定是那寄奴從軍裏迴來發現自己不在臧家,急著找自己呢。


    她問道:“劉家來的是什麽人?”


    李媽媽不屑地答道:“一個妖妖嬈嬈的女子,年紀幾乎和女郎差不多大,說是劉家的繼妻蕭氏。”


    這雖不是很符合禮儀,但劉家也不是什麽大家族,主母親自上門勉強也算是名正言順。


    剛鬥完自己的後媽,這又來一個年輕的“未來婆婆”,還是自己“未來夫君”的後媽。


    看樣子也不是個讓人省心的。


    萩娘覺得自己需得迴去一趟,不怕閻王,隻怕小鬼難纏,若是那蕭氏搞什麽幺蛾子出來,又或是寄奴著急自己的安危,鬧出點什麽不可收拾的事情來,都是麻煩。


    她決定等謝琰迴來和他說說這事。


    她又問起李媽媽家裏的情況,幸而那翠環還算是安分,隻是管著正屋的開銷,略有些小小的貪墨罷了,也並沒有為難臧熹和鄭氏的兩個孩子。


    “熹哥兒十分思念你,每天都吵著說要迴溧陽去找你……”


    溧陽?萩娘一挑眉,這個動作她是從謝琰那兒學來的,像足了個十成十,同樣一個表情,謝琰做的時候看起來很有威儀,她做起來卻十分俏皮可愛。


    好一陣思索她才想起來,自己出門的時候說的是“去溧陽阮家探望太夫人”,臧熹自然是要去溧陽找自己。”


    李媽媽仍在自顧自地說道:“幸好王師傅實在是很能管教孩子,每每都不著痕跡地把話題帶開,又哄著郎君去練武去了,我看著熹哥兒的身手是越來越好了……”


    萩娘聽得神往,她實在太思念自己的弟弟了,恨不得立刻就趕迴家去,捏捏他白白嫩嫩的小臉蛋。


    那邊謝琰聽了父親說的話,卻是大驚失色。


    “父親,這可萬萬不行啊。”他連忙推拒道,自己千裏迢迢把萩娘救迴來可不是讓她給自己做妾的。


    可是謝安的決定不容動搖:“我已然讓你母親去議親了,琰兒,這事就這麽定了,趁我還……,趁謝家還沒有落敗,我必須先為你安排好這一切。”


    謝琰聽出了自己父親的未盡之意,忙說道:“父親快別胡說了,兒還要奉養父親活到百歲呢。”


    謝安隻能向他講道理:“我這麽做也是有原因的,這次武昌公主受辱迴去皇宮,定然會向皇上哭訴,若不把你的婚事盡快定下來,若皇上下詔給你和武昌公主賜婚,順理成章地讓你尚公主,你待怎麽辦?起兵造反嗎?”


    謝琰覺得父親說的沒錯,可是自己答應過萩娘以她為妻,怎能食言?他進退兩難,一臉痛苦的神色。


    謝安不忍,悄悄地對他說道:“江左自來都有古風沿襲,‘有媵不可再娶’,我讓你母親去議親的那家女兒朱氏,她母親與你母親甚是相熟,屆時你隻要讓你那心上人先到朱家去做那朱氏的侍女,讓你母親安排她作為媵妾一同嫁過來。待你的正妻百年之後,自是無人能淩駕於她之上。這也是為父這般安排的用意,你可明白?”


    謝琰不由得聽得出神了,自己的身份,萩娘要做正妻隻能再投一次胎才行,而如果用父親這種辦法的話,立竿見影。


    那朱氏若安分守己就算了,隻要有一絲一毫為難了萩娘,自己隨手就能滅了她,萩娘作為自己的媵妾,自然就能夠做一府的女主人,再也不會有任何人能夠說閑話。


    父親要讓朱家答應這樣的事情,不知要為之付出多少代價,才能讓朱家願意賠上一個嫡女。


    雖然謝安並沒有說,但他想也明白,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好事,不過是利益、權勢的交換和妥協罷了。


    他不免心動,神色也有所鬆動,謝安見他明白事理,很是欣慰,吩咐他盡快去和母親請安。


    劉氏那裏免不了又是一通抱頭痛哭,她見自己的兒子迴來了,雖說是高興,更多的是埋怨,不停地怪責他,又是說“怎的連封信都不寫”,一會又說“軍務便這般繁忙嗎,迴來看看母親的時間都沒有?”謝琰不好解釋,隻能一個勁地哄她,花言巧語連綿不絕,直哄得劉氏一會哭一會笑的,卻滿心都是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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