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琰此時卻並不知道席上發生的事情,他跟著那小丫鬟走到了暖閣,一路進去便急促地唿喊道:“萩娘,萩娘~”卻沒人答應他。


    隻見暖閣的床上睡著一個人,身穿丫鬟服色,遠遠看去正是萩娘。


    他急步上前,搖了搖她的肩膀。那女子是背對著他躺著的,扶她肩膀的時候謝琰已經發現手感豐腴與萩娘不同,他疑惑地轉過她的臉來,卻差點被嚇壞了。


    隻見那女子已然昏迷,秀麗的臉上橫七豎八地被割滿了傷痕,十分猙獰,原先白嫩的皮膚外翻著,兀自汨汨地向外滲著血。


    可是此人並不是萩娘,倒似是自己院裏服侍的某個小丫鬟。


    他又驚又怒,迴身問那引路的丫鬟:“這是怎麽迴事?”


    那丫鬟戰戰兢兢地迴話道:“奴婢不知,奴婢隻是奉命將郎君帶到這裏……恩,主子另外還有一句話要讓奴婢說給郎君知曉。”


    謝琰抬了抬眉,一臉的不屑。


    那丫鬟說道:“主子吩咐的,郎君來了便告訴您:若想要臧家女郎免受這毀容之苦,便請郎君耐心在此安坐,靜待主子歸來。”


    謝琰臉上終於顯出了憤怒的顏色。


    萩娘此時已經被人抱上了馬車,急速地馳離廣陵,中途顛簸時,她迷迷糊糊地醒來,隻覺得昏昏沉沉地,渾身都使不上力,但神誌尚有一絲清明,知道自己是被人算計了。


    隻是,這是要帶自己去哪裏?


    她想把自己身上的飾物丟到車下,好讓謝琰能找到她,卻拚盡了渾身的力氣也隻褪下手上的一串珊瑚小珠串,這是謝琰送她的,看似珠子小小地不起眼,豔紅的珊瑚成色卻實是當時非常少見的。


    她捏著這珠串,想把它丟出去,卻怕自己力氣不夠,隻能先揣在懷裏,見機行事。


    果然沒多久之後,馬車就在路邊一個小飯館邊上堪堪停了下來。


    前麵似乎有人在商量,一個說:“主子為何要我們連夜將這姑子送走?幸而有個小店,不然這一路我老朱可是肚子要餓壞。”


    另一個說道:“主子的安排你也敢議論?你還真是隻顧肚子不顧腦袋。”


    兩人的聲音粗獷雄壯,顯然是有武功在身的護衛,語音語調卻頗為怪異,並不是廣陵地方或者建康的口音,有一點南人腔,卻更為低沉渾厚。


    不過吃頓飯的功夫應該還是有的,因而兩人也不著急,便雙雙下車唿喚店家做飯去。


    這裏在夜裏還有飯莊開著,可見應該還是在官道上。


    萩娘掙紮著爬起來,奮力抓住馬車的邊緣,輕輕地將珊瑚串丟在了馬車車下。


    此時卻不能出聲唿救,這飯莊顯然沒什麽人氣,即便有人發現了她,大約也鬥不過趕車的這兩位,萩娘想等到了大城市人多的地方再唿救。


    但藥力逐漸上頭,正在她奮力抓自己的掌心,用疼痛來抵抗睡意的時候,萩娘終於支持不住,又一次睡著了。


    她醒來的時候已經不在馬車上了,軟軟的繡塌甚是舒服,她一時有些迷茫,想不起之前的事情,隻覺得奇怪,這地方自己並不認識,也從未來過,這是哪家女郎的繡房?如此精致華麗。


    見她醒來,邊上已有侍女過來服侍,問道:“女郎可想喝水?”


    她點點頭,很快便喝到了甜甜的玫瑰露,她問那侍女:“我怎的會在這裏?”


    那侍女溫柔可人,儀態舉止都大方得體,迴話也十分文雅:“女郎不必憂心,我們主子一會便迴來,屆時讓主子親自向女郎分說,豈不更好。”說完輕輕地笑著,似有揶揄之色。


    萩娘此時已然記起自己是在謝府宴席上被人擄走的,她急忙問道:“此地是何處?”


    那侍女詫異地望著她,似乎很奇怪她不知道這裏是哪裏的樣子,她輕輕地迴道:“女郎,此地乃是江陵,地處荊州。”


    怎麽感覺離廣陵很遠的樣子,自己怎麽跑這裏來了,武昌公主怎麽會把她抓到這裏來?這裏似乎離武昌公主的封地並不近呢,那個沒腦子的公主能有那麽大的勢力範圍?


    那玫瑰露裏似乎也有安眠的藥,萩娘很鬱悶,當她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她又昏昏沉沉地睡過去了。


    謝府裏,已然鬧翻了天,連謝安都勸不住自己這個失了理智的兒子。


    謝琰當時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派人囚禁了武昌公主,逼她交出萩娘,並聲稱“她少一根頭發絲,便在你臉上劃一刀”,武昌公主沒料到他居然敢對皇族動手,嚇得立刻一五一十全都交代了,但她派去抓萩娘的兩名侍衛卻已然被人打暈了丟在謝府的假山中,因此她也不知道萩娘現在的下落。


    謝琰在謝府內展開了地毯式的搜索,連謝安的屋子都被搜了,謝安與劉氏隻能麵麵相覷,考慮到兒子的心情,又不能用重話去刺激他。


    人,自然是搜不到的,公主,也不能一直扣著不放。


    難不成謝家還真要造反不成?


    武昌公主抽抽泣泣地上了迴建康的馬車,一起迴去的還有心懷憂慮的謝瓔。


    就在謝琰坐困愁城的時候,終於傳來一個不算好消息的消息,根據謝琰提供的萩娘隨身衣飾四處尋人的謝家家奴終於在廣陵到荊州的官道上,找到了一家小飯莊,那飯莊的老板手裏就有那一串紅色的珊瑚珠串。


    謝家家奴自然是雷厲風行,立刻就把那小飯莊的老板一家以及那珊瑚珠串一起帶迴了謝府。


    那老板原是善意相告,卻遭了這無妄之災,心中不禁惶惶然,隻見那謝家門戶森嚴,猶如皇宮一般層層護衛,座上問話的謝琰雖俊美無匹,臉上卻冷若冰霜,把他隻嚇得話也說不出來了。


    他老婆卻比他能經事,官家也不是不講道理的,咱隻是不合正好撿到了這首飾,又不是偷來搶來的,便是到了官府,也沒有冤枉咱的道理。


    因而他老婆鄒氏便將那一日早上出門喂雞的時候撿到這串珠子的始末給說了一遍。


    謝琰問道:“這是哪一日的事情?”


    鄒氏使勁想了想,想起了那天正是六月六之後的某日,前幾天剛曬過被子。


    果然是萩娘被劫的第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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