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陵位於長江北側,屬於徐州的轄製範圍。


    謝安自請北伐的時候,司馬曜給他的權限看似極大,命他”統十五州軍事“,其中就包括徐州。


    隻是這十五州都在長江北側,是謝家北府兵新打下來的疆土,屬於並不太平的戰亂區域,即便皇帝不交給謝安,他也沒兵沒人可管這片土地。主要是南渡之後,所有的世家都被嚇破了膽,再也不敢迴到北地,索性皇帝就大筆一揮,全封給謝安了,反正你有兵,你就自負盈虧去吧,能交錢就交錢,交不了咱也不勉強你。


    謝玄兼領徐兗兩州刺史,這裏每一寸土地都是謝玄帶領北府兵從苻堅手中奪迴來的。因此這一片土地上的居民可說是,隻知有謝家,而不知司馬家。


    廣陵是當時的軍事重鎮,與長江南麵的京口遙相唿應,是建康北麵最重要的軍事屏障之一,因此也是徐兗兩州相對最安全的地方。


    建康到廣陵的路途並不遙遠,但由於天色已晚,渡江在古代相對危險,因此謝家的隊伍在建康北麵的棲霞山這個地方歇腳過夜。


    謝家即便是從朝堂上退避下來就藩,生活起居上還是極為講究的,謝安的管家選定了棲霞山山腳下的一所香火不盛的寺廟作為落腳的地方,前導的家奴仆役們就帶著自備的帷幕床被等布置了起來,甚至連浴桶都是自帶的,是主子們慣用的那些。


    萩娘在謝琰的車裏,她乖巧地被他抱在懷裏,額上沁出細細的汗水,柔軟的發絲隨意地貼在臉頰上,也許是因為昨日今日都沒休息好的關係吧,正睡得昏昏沉沉的。


    謝琰卻並沒有睡意,他稍微掀起一點車窗格子上的幕簾,觀察著外麵的夜色。來來往往忙碌的家奴們熟悉的臉孔在火把的映襯下顯得很親切,哪怕這是個陌生的地方,隻要還有親近的人在,心裏的不安就會稍微減少些。


    大約是因為他身體略微動了一下的關係吧,懷中的女子伸了個懶腰,醒了過來,睜開一雙迷茫的眼睛。


    “哎呀!”萩娘一醒來發現自己居然窩在謝琰懷裏,一陣緊張,連忙坐起身來,問道:“你幹嘛抱著我呀。”


    謝琰麵無表情地說道:“是你自己擠過來的,壓得我腿上生疼,你竟然還倒打一耙。”


    是嗎,我怎麽不知道自己睡相那麽不好。


    萩娘十分心虛,連連道歉道:“對不起對不起。”一邊伸手想給他揉揉腿,這動作十分自然,摸到了他的衣服她才反應過來,古代這個叫做男女授受不親。


    她不好意思地放開了他的衣襟,說道:“你……你自己揉揉吧,可麻了嗎?”


    謝琰理直氣壯地說道:“你不是願意服侍我嗎,奴婢幫主子揉腿天經地義。”


    得,還真抖起來了。


    萩娘白了他一眼,撩起簾子看了看窗外,問道:“都已經天黑了呀,還沒到廣陵嗎?”


    謝琰還惦記著她的小手,他心不在焉地說道:“今晚住棲霞,明天一早再渡江,雖然現在天氣暖和,晚上渡江總還是有危險,萬一有人落水了就麻煩了。等過了江水,就離廣陵不遠了,明天就能到了。”


    古代有四條重要的河流,稱為“四瀆”,即“江、河、淮、濟”,分別是長江、黃河、淮河、濟水。


    因此古人稱長江都稱為“江水”。


    東晉主要的版圖都在“江”東,也就是長江以南。而他們要去的廣陵在“江”北,也就是長江以北。


    萩娘皺眉,問道:“這麽說我們現在離建康也沒多遠,還在江東呢?”


    謝琰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說道:“你睡糊塗了吧,有沒有渡過江,你居然都不知道?我們一路都是馬車,渡江的話是要換渡船的。”


    萩娘汗顏,以前過一個長江分分鍾的事,坐著車子過大橋就行了,她哪有“渡江”的概念。


    她不再糾結這個問題,而是警覺地問道:“我們出行的隊伍裏,有多少護衛?”


    謝琰很喜歡她這股認真勁,含笑說道:“護送我們的是一百五十個有武器的家奴,雖然不是什麽厲害的護衛,普通小毛賊是不可能敢來送死的。”


    他見萩娘的頭發有些淩亂,便敲了敲車壁,吩咐家奴去後麵的車裏把棠兒叫來。


    采棠自是喜氣洋洋地過來了,她眨巴著閃亮亮的盈盈美目衝著萩娘直笑。謝琰吩咐她幫萩娘理一下頭發,采棠說:“女郎的妝奩在臧家馬車裏,奴婢這就去拿。”


    謝琰攔住她,說道:“不必了,用我的梳子隨便梳一下就行了,我隻怕這樣子一會父親看見誤會。”


    萩娘大羞,又覺得他說的有理,便轉過臉去讓采棠給她梳頭。


    謝琰逗她道:“原來你連嫁妝都帶來了,真是很有誠意啊。”


    古時候,妝奩是十分私密的東西,同時,妝奩也有嫁妝的意思,因此謝琰借此取笑她。


    萩娘怎肯搭理他,默默然一聲不吭。


    車內光線並不充足,隻有角落有一盞閃著黃色火焰的油燈。


    采棠就著燈光,把萩娘的頭發打散了細細地梳理起來。


    按照常理,女子理妝的樣子是不能讓夫君以外的男子看到的,隻是萩娘一時沒想到這點,采棠雖然想到了卻並不想說出來。


    萩娘因為害羞,所以將臉轉了過去,側著身子背對著謝琰。她一頭還未長足的長發呈扇形垂在身側,烏黑濃密,而又十分柔軟。她穿著一身月白色的素淨袍服,長長的袖子和衣擺拖在身後,顯得小小的身體十分嬌弱。


    謝琰克製著自己想抓一把她的長發在手上把玩的衝動,側臉盡量不去看她,臉卻微微地泛紅。這兩個人看起來倒像是兩個鬧別扭的情侶,采棠笑得很甜蜜,不知是有多高興。


    這頭發仿佛梳了好久好久,兩人之間微妙的氣氛一直持續著,直到采棠歡快地說道:“女郎,梳好了,奴婢告退~”拖得長長的尾音,怎麽聽都有些揶揄她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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