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流浪漢們渴了就喝小河裏的水。


    苻堅記得這條河好像以前有小男孩在裏麵洗澡、尿尿。


    他感覺有點惡心想吐,不是因為酒後眩暈,而是因為看到這群流浪漢用這河水煮飯、喝的時候。


    那群流浪漢們嘲笑苻堅,道:“你小子倒是個講究人啊!”


    “餓死的講究人!”


    “我看啊,他餓的不明顯啊,快要餓死的時候能有個饅頭誰還管饅頭髒不髒呢!”


    “就是,再過幾天我保證他什麽都吃,就是抓到老鼠也敢煮了吃。”


    “上次煮老鼠沒油沒鹽不好吃。”


    “你吃的最多,不好吃你還嘬一口頭幹啥……”


    苻堅幾乎要吐出來了,蹣跚著,扶著牆想要走。


    後麵是那一排流浪漢的哄堂大笑。


    “假正經!”


    “我看他能撐到幾時!”


    “我賭一根老鼠腿,他過不了三天就變得跟我們一樣了。”


    “是啊,當年我爹做生意沒失敗前,我比他還講究的多,現在不也成現在這樣啥都吃嗎?”


    “哈哈哈哈!”


    不,不甘心。


    他出生在小康之家,沒有饑不擇食的經曆。


    後來他爹死了,娘走了,祖母也死了,家產沒了,他和他姐姐淪為官奴,吃不好穿不暖,還要看別人臉色行事,被別的官奴欺淩打壓,受過那麽多的氣,被那麽多人辱罵責打。


    好不容易成了西秦太子,好不容易有了滔天的富貴,可失算了。


    西秦的天下與他擦肩而過。


    他累了。


    倦了。


    厭了。


    算了。


    去過普通的安穩日子吧。


    可是,最後。


    沒了,不能再有那種安穩日子了。


    他、奉羽、楊氏一家三口平淡生活在一起的安穩日子不可能出現了。


    最後又是一無所有啊,不甘心。


    不甘心和這些流浪漢一樣。


    沒了西秦太子這個身份,他什麽都不是啊。


    他蒼涼的笑了,躺在地上,閉上眼睛。


    第二天。


    耳邊是小孩們吵吵鬧鬧的聲音。


    幾個小孩用小石頭砸他。


    驅趕他,叫他去別的地方睡,因為這是他們的地盤,他們要在這裏玩。


    他隻能離開這裏,幾天沒吃飯,過度酗酒,還被幾個打手用棍子打了一頓,走了幾步就覺得頭頂發昏,腳發軟,竟然直直的栽下去。


    幾個好事的人圍觀,“怎麽辦,要不要請大夫啊?”


    “一個流浪小孩而已,我們這長安城多得是。找大夫錢你付啊?”


    “那咋辦?”


    “死人了找令史來收屍啊。”


    這是苻堅意識渙散前聽到的話。


    令史就是負責驗屍的人,用來搬運屍體。


    大家對死人比較禁忌,所以一般都不會碰死人,覺得不吉利。


    而令史一般是賤民、奴隸擔任的。


    等苻堅再次醒來,看到的是一個老者,老者住在一普通民宿裏,瓦罐裏熬著小米粥。


    小米粥米很少,但是很濃稠。


    老者看到苻堅醒了,就笑道:“醒了啊,你小子命大,閻王不收。來喝碗粥。”


    苻堅接過那有幾個豁口的粗瓷碗,喝了一碗粥,舒服了點。


    這老者是個令史,原本以為苻堅是個死人,剛要收走,覺得不對,仔細一看,才發現他還活著,就把他帶到自己家了。


    老者年紀大了,想收個徒弟繼承一下他收屍驗屍的手藝,結果大家對令史這一行忌諱的很。


    老者覺得苻堅這小孩挺機靈的,還是個流浪漢,不學一門手藝肯定會餓死,就想收他為徒,還給他看他搬了一天屍體就能有那麽多錢拿。


    苻堅瞄了一眼他手裏的錢,又看了看老者高興的表情,像是風中的菊花一樣,別提多高興多自豪了。


    可苻堅卻生氣的打落老者的手,頓時所有的銅板嘩啦啦掉在地上,老者急了。


    苻堅冷傲道:“這點錢掉在地上我都不會撿!”


    這倒是真的,老鴇把比這更多的銅板扔給他,他都不撿。


    老者氣的罵苻堅是倒黴孩子,然後不顧三七二十一就跪下來撿銅板。


    苻堅看到老者一把年紀了,於心不忍,也下床幫老者撿銅板。


    撿好之後,苻堅環顧四周,道:“你這家好破,很髒,沒有人收拾嗎?”


    老者歎了口氣,道:“家裏沒個女人。沒有女人看得上我。”


    苻堅鄙夷道:“那你自己不能收拾嗎?”


    老者喝了一口小米粥,道:“我一個人要收拾的幹幹淨淨的幹嘛,你覺得我要個女人就是為了讓女人給我收拾屋子啊?家裏有個女人的話,我收拾屋子也有幹勁啊,也能找到每天做飯的理由,夫妻兩個一起做事,一起收拾屋子做飯,多好。可我現在就一個人,哪有收拾屋子的勁頭啊?今天要不是因為你,我連飯都不會煮,一個人隨便吃點什麽就湊合了。”


    老者突然想起什麽,高興的拿出一包燒雞,道:“說起吃飯,我想起來了,賣燒雞的王二嫂家有昨天賣不出去的燒雞今天接著賣,我買了就少收我一半的錢,來,我們吃。”


    苻堅吃慣了山珍海味,看了那一眼燒雞就知道不新鮮,幹瘦的很,烤的也不好。


    他又看了看老者高興的臉,老者的高興僅僅是因為買到了一隻低價的燒雞。


    苻堅拒絕,拒絕當老者的徒弟。


    他不甘心,想要走。


    老者叫住他,也沒為難他,隻是給他一袋錢。


    沉甸甸的錢袋。


    那大概是老者大半的積蓄。


    苻堅猶豫一下,接過了那錢,然後走了。


    他去找太尉安重陽。


    太尉府家丁死活不讓他進去,也不幫他通報,反而是對他推推搡搡,叫他快滾,頤指氣使。


    因為家丁們不相信他是太子苻堅。


    直到安重陽迴府,聽到苻堅叫他。


    ******************


    西秦都城長安的局勢動蕩起來。


    長安禁軍由太尉安重陽掌管。


    太子苻堅去找了安重陽。


    沒有人知道他們交談了什麽,也沒有知道太子苻堅是怎麽說服安重陽的,是威逼,是利誘,還是兩人其實早有勾結。


    一些大臣隻知道之後,安重陽起兵,控製住整個長安禁軍。


    整個皇城禁軍在太子苻堅的帶領下逼向皇城鹹陽宮。


    長安局勢就此動蕩了起來,風雲突變,禍亂滔天,引發了一場如洪水般的騷動,無數王公貴族,無數販夫走卒都卷入這場盛大的洪流之中。


    將在外,即使景明帝現在立刻下令幾位將軍、幾位藩王趕迴來,也來不及了,將軍在邊境抵禦前涼,藩王在自己的封地,來不及了。


    後來,也沒有人知道景明帝的下落。


    有人說景明帝看破紅塵出家去了。


    也有人說景明帝被軟禁了。


    還有人說景明帝死了。


    景明帝下場究竟如何,沒有人知道。


    唯一肯定的是,景明帝消失在西秦最尊貴的位置上了。


    西秦的天變了。


    執掌西秦最高權利的人不再是景明帝了。


    宮變發生的時候,麗妃明白大勢已去,連忙跪地求見太子苻堅。


    求見太子苻堅的時候,麗妃直唿皇上。


    太子苻堅冷笑,目光陰暗,不否認,也不承認。


    麗妃邀功,拿著景明帝的詔書,說:“先皇這幾日原本想要修改詔書,可陛下您是天命之子,先皇尚未來得及修改詔書,所以臣妾手中的詔書還算是真的。陛下您看,詔書上寫的是您繼任皇位!”


    修改詔書確實需要一些時間,詔書不是大筆一揮就能修改的。


    所以太子苻堅選擇在這個時候發動宮變逼宮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他拿過詔書,看了一眼,確定是真的。


    麗妃嬌笑道:“陛下您看,傳國玉璽的章都印在這詔書上呢!”


    太子苻堅收好詔書,笑道:“那麗妃想要什麽呢?”


    麗妃嫵媚的看了苻堅一眼,道:“皇上,不枉當日雷大人慧眼識珠,皇上果然是真命天子,天意難違啊,臣妾不敢有所奢求,以後煩請皇上多多提拔雷大人與臣妾。”


    太子苻堅如常的冷靜,嘴角冷淡的笑容,可眸底一片冰冷的深幽,他粗魯的用手抬起麗妃的臉。


    麗妃臉上依舊是笑容,嫵媚的很,眼神無限柔情,她說:“臣妾是陛下的人,臣妾願意侍奉陛下。”


    周圍的侍衛看著如此嬌豔的麗妃,個個麵紅耳赤,心髒亂跳。


    可麗妃卻有一絲不安。


    因為苻堅的眼神很冷。


    沒有一絲一毫的心動。


    她猜不透苻堅在想些什麽。


    可她對自己的美麗有把握,她伸出雪藕一般的胳膊,摟住苻堅的腰,嗬氣如蘭,媚眼如絲,千嬌百媚道:“陛下,臣妾其實很早就喜歡您了,您那麽優秀……”她一邊說,一邊用手解開苻堅衣服上的扣子。


    後麵的一幹侍衛默默的退下,有人還戀戀不舍的偷看了幾眼麗妃。


    麵若桃花,嬌豔欲滴的麗妃實在是太美了,就像是狐仙一般,魅惑動人,能與她共赴巫山,就是魂被她勾去他也心甘情願。


    怪不得,怪不得景明帝是那麽的喜歡麗妃。


    去他丫的江山,我隻要我麵前的這個美人!


    可苻堅的眼中閃過一道暗光,眼眸微閃,嘴角笑意淡淡,可墨色的瞳仁裏涼意微微,他狠狠一推麗妃,冷聲道:“你知道蠢是什麽罪嗎?”


    麗妃被推倒在地,一臉無辜。


    諸位侍衛:“……”


    侍衛們不知道該走還是該留,木然看著那被推倒的麗妃。


    苻堅冷聲道:“蠢是死罪。我要是你,我有了詔書,肯定不會輕易的交給別人,至少要達到自己的目的在交出詔書。你太蠢了,殺!”


    侍衛聽到苻堅的命令,再怎麽不忍心殺麗妃也隻能強迫自己動手。


    麗妃急了,驚慌失措,抓著苻堅的腿,道:“陛下饒命啊,我是雷相的人啊,是雷相一直幫您的啊!求您饒我一命,我再也不敢了!”


    苻堅未動,眼神幽冷深諳,冷冷的踢開麗妃,冰冷的唇邊隱隱有抹冷笑,道:“不好意思,你先死,馬上就輪到雷弱兒死了。”接著他冷冷的看向侍衛,道:“殺!”


    大殿裏是麗妃的慘叫。


    月黑風高。


    苻堅有了詔書,詔書又是真的,大臣再不服也沒有理由。


    至於知道苻堅真正身份的那些大臣,要麽歸順,要麽被殺掉。


    至於廷尉大人,苻堅直接暗殺掉了,理由是,西秦朝堂不需要厲旭派來的細作。


    當日的事情苻堅早已查清,是厲旭把楊氏交給廷尉大人的,所以他的身份才暴露的。


    西秦藩王、將士迴來,然後又被苻堅打發走。


    國不可一日無君,苻堅正式登基,成為西秦國主。


    苻堅力排眾議,收丫鬟奉羽為義妹,封奉羽為奉羽長公主,許她獨立開府。


    君臨暗搓搓的想,按照道理來說,奉羽是嚴爍也就是如今西秦國主苻堅的親生姐姐,苻堅對於她是姐姐而他是弟弟這件事一直耿耿於懷一直不爽,所以他是不是故意讓奉羽當他妹妹,一報自己以前當奉羽弟弟的憋屈之情……


    秋離也被封為長公主,位同藩王。


    君臨封為西秦國師,賜國師府,恩賜不斷。


    那位令史老者,也被賞賜一座宅子,擁有幾個仆人奴婢,苻堅原本還想送了個家世清白溫柔可愛美貌少女賜婚給那位令史老者,但是君臨極力勸阻。


    君臨的想法是,人家老者幫的是你,你想報恩可以,但是又不是人家少女欠老者的,你要報恩憑什麽犧牲那位普通少女的一生?


    苻堅正式登基的那天,普天同慶,大赦天下,諸國都派遣使節前來朝賀,順便探探虛實,看看這個新的西秦國主是軟柿子還是硬骨頭。


    君臨在國師府裏,嘴欠,問了一句,“前涼來的是誰?”


    小廝恭敬答道:“啟稟大人,小人打聽到,前涼來的是征西大將軍,裴恆。”


    國師府的小丫鬟雲兒激動的說:“是啊,我剛才來的路上還見到那個前涼使節呢!一派高冷,那張臉好看的不得了啊,路上無數少女都紅了臉!”


    君臨在聽到裴恆二字的時候,就像是被人打了一記悶棍一樣。


    為什麽還要再見到這個裴恆?


    昔日他給她的那一掌還不夠嗎?


    讓她身敗名裂,讓她猶如喪家之犬還不夠嗎?


    不誇張的說,裴恆是她最好最好的兄弟,他們同生共死,互相扶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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