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公子麵帶微笑道:“其實這也是看運氣的,某些人運氣不好,人家給他削骨的時候,人家一不小心把他的臉削多了,或者有人忍受不了削骨疼痛死了,那便是失敗品了。一般失敗品都會被丟棄,死透了還好,感覺不到疼痛,要是沒死透在亂葬崗那才慘,尤其是夏天,滿臉腐肉,遭蒼蠅蚊蟲啊~”毒公子一邊說一邊看向玉蟾使。


    玉蟾使發出微弱的抽泣聲音,神情沮喪無比,淒然站在那裏,阿定寬厚的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君臨道:“至於麽,二狗子,人家不就是笑了你兩下麽?你至於麽?”


    玉蟾使也激動的點頭,眼睛裏堆滿了感激,看向君臨的時候頗有一股千裏遇知音他鄉遇故知的激動之情。


    玉蟾使淒淒切切的樣子倒是令君臨大感愧疚,要不是她故意惹毛毒公子,玉蟾使也不會笑出來,也不會被毒公子罵。


    毒公子僵著臉幹笑:“怎麽不至於,這等不忠不義的家夥,留著有什麽用,看著自己兄弟被人戲耍,不說句話也就算了,還偷笑!”


    君臨艱難道:“他又不會說話,怎麽能幫你說話。”


    毒公子哼了一聲,道:“我本以為廢物迴收迴收還能再利用,誰曉得某些廢物迴收了還是一點兒用都沒有的廢物。”


    玉蟾使低垂著頭,像個苦命的受氣小媳婦,頹廢傷感之情幾乎如有實質圍繞著他。


    君臨憋屈著,道:“陳公子你過分了哦。誰還不是爹娘手心裏的小公主啊,尊重別人知不知道,不要老說人家是廢物廢物的,嘲笑被人很有趣嗎?看到人家難過你就很有成就感嗎?也就是玉蟾使脾氣比較好才能忍的。”


    君臨想起當初她學天蛛使說話,嘲笑天蛛使是個結巴的時候,宋響教訓她時說的話。當年她年少輕狂,做事不顧慮別人感受,也難怪宋響生氣要求她向天蛛使道歉。


    現在想想,當時她確實該打啊!


    此話一出,玉蟾使倒是一掃先前的頹然之情,用一種肉麻不堪的眼神含情脈脈的盯著君臨,大有一股被救贖的感覺。


    隻是毒公子幽幽一掃,玉蟾使盯著君臨的眼神就變成水火不容勢不兩立了。


    君臨倒是不以為意,畢竟他那眼神要是被毒公子看到,估計毒公子更是想要弄死他。


    阿定:等等,五毒教好像也有個大名鼎鼎的五使之一的玉蟾使……嗯,一定是都叫玉蟾使,麵前這紫紗家夥怎麽可能是五毒教小魔頭玉蟾使?一定是都叫玉蟾使。


    毒公子陷入了沉思,內心似乎有所動搖,但麵上依舊冷淡無比,對君臨道:“這話你留著對小孩說。”


    君臨欣慰於毒公子有認真思考她說的話,但對於毒公子這種死不認錯的態度頗感頭痛,她扶著額頭,道:“我問你,要是這人是宴澄或者風蜈使,你敢這麽欺負人家嗎?”


    阿定:等等,宴澄怎麽和五毒教左護法大人一個名字?一定是我想多了,五毒教怎麽可能來西秦?嗬嗬嗬嗬嗬,一定是我想多了,還有那風蜈使,一定不是五毒教鼎鼎大名的五使之一的風蜈使!


    毒公子誠懇的說:“不敢。”


    原本這時,毒公子反省自己意識到錯誤,這已經是很好的結局了。但是這種關頭最要命的是玉蟾使居然又又笑了……


    本來他笑是無所謂的,因為他蒙著紫紗,笑不笑也沒人能看出來。


    ……可是他笑出聲了……


    他一般是不笑的,尤其是這種關頭,他也牢記千萬不要笑,除非忍不住……


    他剛笑出來的時候就意識到自己錯了……再見了這個無情殘酷的世界!


    他笑完想到什麽頓時嗚嗚嗚叫起來,眼圈裏噙滿了絕望到悲傷的淚水,掉頭就跑,想要離開這無情殘酷的世界……


    君臨看到玉蟾使這傷心欲絕的樣子,受的驚嚇可想而知,連忙道:“他跑了跑了,會不會想不開?沒關係吧?”


    毒公子一本正經:“沒關係。”


    君臨鬆了口氣。


    毒公子又喜道:“當然沒關係,他死了我還帶了靈蛇使來。”


    君臨:“……”


    阿定:一定是我聽錯了,我聽到了靈蛇使……那麽麵前這陳二狗到底是誰?陳?記得江湖傳聞上一任五毒教教主陳慕就姓陳,江湖人隻知道五毒教教主是毒公子,卻無一人知道毒公子究竟姓什麽叫什麽?隻知道他戴著一張黑鐵麵具……黑鐵麵具?!!!


    阿定瞅了瞅毒公子臉上的黑臉麵具,他內心哀嚎:為毛這種大人物也會來這種隨處可見的小茶館?


    阿定接受不了,掉頭就跑,想要離開這無情殘酷的世界……


    跑下茶樓的時候看到前麵跑著的玉蟾使。


    他心道:等等我,不要跑這麽快,我想要和你一起離開這殘酷的世界啊!


    於是玉蟾使和阿定一起尋了個安靜的地方坐下。


    玉蟾使拿著筆在紙上寫:謝謝你跑出來安慰我。


    阿定在紙上寫:不是,我是被嚇出來的。


    兩人的筆跡很好辨認,玉蟾使的字好看的很,頗有大家風範,但是阿定的字歪歪扭扭,錯別字很多。


    阿定又在紙上寫:你真的是玉蟾使嗎?五毒教的那位?


    玉蟾使:是的啊。


    阿定寫:可是和傳聞不一樣啊,大家都是你陰險毒辣,會吹奏攝魂笛,讓人置身於心底最可怕的幻境之中,歹毒殘酷殺人無數。


    玉蟾使寫:是真的,我的笛聲真的能攝魂。


    阿定:但是你人不壞啊。


    玉蟾使:壞。


    阿定:不不不,我隻相信我看到的。你的字好好看,不像我的字,府裏的老伯都嘲笑我,說我寫的字就像是小蚯蚓。


    玉蟾使驕傲的寫:是我家公子教我讀書寫字的,雖然我家公子欺軟怕硬,小氣愛記仇,表麵跟你笑嘻嘻背後捅刀絕不留情,但是他人很好的。


    阿定:這還好?


    玉蟾使寫:沒有他,我早就死在亂葬崗了。剛見到他的時候,他提著刀說要幫我解脫,不過我死命的抓著他搖頭。他就說活著比死了更痛苦。我執意要活著,他便撿走我了。


    阿定寫:你當時很疼吧?


    玉蟾使猶豫一下,寫:是的,很疼。但如果不是公子,我早就死了,他給了我第二條生命,大家都說我們喪心病狂,其實至少他不是喪心病狂的,他隻是個普通人,怕喝藥,怕他師父,不愛吃辣不愛吃魚,愛吃甜點但一吃就吃撐了,吃不下晚飯了。他告訴我這個世上隻有壞人,沒有好人,這個世上注定有欺淩,所以我們要做欺淩別人的人,不能當被欺淩的人。


    阿定抽抽嘴角,寫:你家公子的居然還怕喝藥?你家公子到底是不是江湖上傳聞的那種六親不認的大魔頭啊?


    玉蟾使笑出聲來,寫:他不止怕喝藥還特別嫌棄有潔癖的風蜈使呢,但是他當著風蜈使的麵也不敢表現的嫌棄。


    阿定寫:風蜈使有潔癖?


    玉蟾使寫:是有潔癖,從來不進廚房,衣服從來不洗,髒了就扔了,所以他是我們幾個中最窮的,因為他的錢都用來買新衣服了。而且他買的衣服還必須是上好的料子,不好的料子他還不穿。好幾次他窮的找我們借錢,現在還欠我好多錢沒還呢。


    阿定艱難的寫:讓我靜靜,為什麽傳聞和真實的你們一點都不像?你們難道不是大壞蛋?


    一般人恐怕會以為阿定在罵他,但是玉蟾使倒是神經大條,寫:是的呀,我們都是大壞蛋,公子說過我們都是小魔頭,總有一天會有正義的大俠提著寶劍來殺掉我們這些小魔頭的,但是我們不用怕,因為如果大俠來殺掉我們這些小魔頭,他這個大魔頭就會先殺了大俠。


    阿定寫:毒公子對你們倒是挺夠意思的。


    玉蟾使寫:嗯嗯,但是後來他又補了一句,宴澄除外。


    阿定驚訝:為什麽宴澄要除外?毒公子討厭她嗎?


    玉蟾使:其實我覺得也不是討厭,宴澄跟我家公子之間的關係很複雜,既要相互扶持相互幫忙又總是一見麵就吵架,誰也不服誰。公子不喜歡宴澄但也不討厭她,她出事了,公子也會去救她。


    玉蟾使想了想,又沮喪的寫:估計我們那麽多人中,公子最討厭的就是我了。


    阿定:不,你那麽好,才不會討厭你呢。


    玉蟾使:我醜死了,大家都討厭,見過我真正樣子的人都叫我怪物。公子也不會喜歡我的。


    阿定:不醜,你不醜,我跟你是一樣的,但是我從來不覺得自己醜。


    玉蟾使連忙寫:你也是當年七絕堂丟棄的失敗品嗎?


    阿定:是的。


    玉蟾使:我也是的。那你是怎麽活下來的?


    阿定:我沒有你那麽幸運,能遇到一個人把你撿迴去,我是自己逃出去的,然後被人當奴隸抓到鬥獸場。


    玉蟾使寫:什麽是鬥獸場啊?你們要和老虎打架嗎?


    阿定寫:不,老虎不容易馴養,所以是兩個奴隸打架,隻有一個死了才能終止這場比武,這種鬥獸場是表演給權貴們看的,權貴們很有錢,所以就有些人會四處找奴隸表演。我一直打一直打,後來若司小姐來了用高價買走我了。


    玉蟾使寫:還好你遇到了若司小姐。


    阿定寫:好像是若司小姐幫雷丞相除掉了前涼公主,雷丞相賞賜給若司小姐一大筆錢,若司小姐居然全用來買我這個小奴隸了。若司小姐真是個好人,吃喝上都沒有苛刻我,我想吃什麽她都允許,以前在鬥獸場他們一直都叫我吃牛肉,不給我吃別的肉,還有水果什麽的我更是別想了,但是在若司小姐這兒我可以隨便吃。


    玉蟾使寫:他們為什麽不允許你吃牛肉之外的肉啊?


    阿定寫:因為隻有牛肉長勁啊,以前我都沒有衣服穿,但是現在我有好幾套衣服呢。而且更難得的是若司小姐從來不逼我殺人,不逼我練功。


    玉蟾使寫:這個世上還是有好人的,才不是我家公子說的那樣都是壞人呢。我小時候剛被抓到七絕堂的時候,哭著鬧著想要迴家,想要逃出去,被抓到就會被打。那時候就有一個小孩偷偷遞給我一顆糖蓮子。


    阿定寫:我那個牢房隔壁也有一個鬧騰的小孩,動不動就哭哭啼啼,吵得我沒法子睡覺。但是我發現隻要給那小孩一顆糖蓮子,那小孩就會立刻破涕為笑,高興的打滾。


    玉蟾使寫:我那時也和你說的那個小孩一樣,吃到糖蓮子就高興的不得了,在地上滾來滾去……


    想了想,玉蟾使又寫:可惜那個小孩和我一起出逃,被抓住了,那小孩沒有供出我,還把我藏好,塞給我最後一顆糖蓮子,然後他跑出去就被那些壞人抓走了,再也沒有迴來。那小孩給我的最後一顆糖蓮子我一邊哭一邊吃……


    阿定寫:我當時也想逃,但是一個人沒膽子,就慫恿那愛吃糖蓮子的小孩跟我一起逃,那小孩傻乎乎的,就真的跟我一起逃了,可惜我們被發現了,壞人看到帶頭的我,但是沒看到那小孩。我想了想,反正我都會死,他們人多我也逃不出去,就不供出那小孩了,以後也沒命吃糖蓮子了,就把糖蓮子給那小孩了……


    玉蟾使:我們的情況如此相似,該不會……


    阿定:該不會……


    玉蟾使:我終於找到你了,你過得怎麽樣?以後我請你吃糖蓮子。


    阿定:不會那麽巧吧,你就是那個一吃糖蓮子就打滾的那小孩?


    玉蟾使:嗯嗯嗯!我沒認出你,你和小時候太不一樣了。記得小時候你很愛笑,臉胖胖的,現在瘦的像竹竿。


    阿定:我也沒認出你,我記得小時候你長得挺可愛的,笑起來像個小太陽。


    於是斟酌糾結許久來找玉蟾使,給自己做了很久思想鬥爭最後決定屈尊降貴安慰一下玉蟾使的毒公子見到的就是這種畫麵,玉蟾使和阿定刷刷刷的在紙上寫著什麽,兩人笑的如沐春風,玉蟾使絲毫看不出沮喪之情,反而笑的花枝亂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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