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爍就把糖人塞給奉羽,奉羽一邊吃一邊問嚴爍:“你不吃嗎?”


    “哼,這種東西隻有小孩子才喜歡吃。”嚴爍道。


    說的君臨都不好意思繼續吃了,君臨心中腹誹嚴爍不就是小孩子嘛,幹嘛說這種話,轉念一想,在這個年紀的小孩子,尤其是那種驕傲的小孩子大概都喜歡裝成熟吧。


    桓溫遞一串糖人給慕容千雲,慕容千雲微笑著拒絕了。


    吃的比較歡的隻有奉羽和君臨兩人。


    人群中傳來一陣陣清脆的馬蹄聲,接著伴隨幾個人籲籲籲的聲音,幾匹馬長嘯一聲,馬蹄清脆的踏在青石板路上,咯噠咯噠幾匹戰馬停住。


    聞聲望去,隻見幾個身著盔甲的士兵騎在馬上,個個麵容肅穆,目光抖擻,儼然是曆經戰場洗禮的士兵。


    君臨自動退讓,看著蕭澤和桓溫走過去與這群士兵交談,那群士兵見到蕭澤等人個個下馬跪拜,之後才直起身子交談。


    也不知道說了什麽,那些人看了慕容千雲一眼,之後又來了個脆生生、滿頭珠翠的小姑娘。


    這個姑娘的烏發綴滿珊瑚花釵,項帶牡丹富貴長命鎖,眼似秋水,眉如翠黛,臉若白玉,膚似凝脂,體格風流,如花似玉,見之屏息。一襲丹紅俏衣倒顯得有點單薄,但卻給她增添幾分活力。


    那個姑娘長得雖無驚駭世俗之絕世容貌,卻也是生得水靈可愛。


    那個姑娘的聲音倒是有一句傳過來了,“殿下,那慕容公主帶來的人安排在附近驛館嗎?”


    君臨屏住唿吸,太好了,到了驛館,蕭澤不在,天大地大離開這金陵城豈不是輕而易舉?


    到時候天高任鳥飛,這些麻煩事都沒了!她再也不用擔心蕭澤認出她是佳定公主了!再也不用擔心她被殺掉了!


    到時候找個僻靜的地方好好養傷,把內傷調理好,之後她內力恢複,就是遇到崇華也無所謂了!


    就算打不過幾十萬人,她那麽高的輕功還怕逃不出崇華的千萬精兵嗎?


    君臨似乎已經看到幸福的日子在向她歡快的招手……


    “不必如此麻煩。太子府便可。”蕭澤若有若無麵若寒霜的掃了君臨一眼,淺淺道。


    君臨隻感覺天旋地轉,太子府,那不是蕭澤的眼皮子底下嗎?


    不必如此麻煩,驛館就可,實在沒必要讓我們住在太子府的!


    君臨心中叫苦不已,正打算上去與這嚴正沉悶的蕭澤商商量量,不了蕭澤竟然假裝沒看到君臨,帶著人把慕容千雲接走了,應該是帶慕容千雲見他的父皇蕭紹來著。


    末了蕭澤還不忘吩咐那個姑娘道:“帶他們走。”


    那名姑娘脆生生道:“是。”


    君臨沒時間張嘴,悻悻然迴到嚴爍、奉羽身邊。


    她琢磨道:若是反應太過於失常,反而會引起懷疑,到時候蕭澤就是沒懷疑她是佳定公主說不定也會懷疑。不如順其自然,靜觀其變好了。蕭澤若是識破她的身份,恐怕她早就被他扔下大江裏喂魚了。


    那名姑娘在蕭澤、慕容千雲、桓溫等人走了之後就淺笑著過來,道:“你們好,我叫粉蝶。是太子府的丫鬟。你們跟我來。”


    粉蝶並不是像皇姐惠平公主那種優雅大方的人,她顯得格外伶俐可愛,一路上跟君臨等人也是有說有笑,路上倒也不顯得沉悶。


    跟粉蝶熟了之後,君臨就問粉蝶:“你們家殿下殘暴嗎?對待敵人是不是很殘暴?會不會把東晉二十八般酷刑一套一套讓敵人試試?”


    君臨最關心的還是自己小命,最怕的就是東晉二十八般酷刑,一件一件酷刑簡直是要人的命,君臨雖然沒試過,但也在前涼聽說過東晉的二十八般酷刑。


    她最怕的就是身份被識破,然後恨她入骨的蕭澤就會用酷刑折磨她。


    “嗯?酷刑?在我們東晉,那至少也要用在別國奸細身上的啊。”粉蝶道。


    君臨背後冷汗都冒出來了,準確的來說,她不是前涼奸細,她是前涼曾經的主帥而已,應該大概不算是別國奸細吧……


    奉羽奇道:“阿黃你問這個幹什麽啊?”


    君臨幹笑一聲,艱難道:“沒,沒事,就是好奇而已……”


    嚴爍問道:“你們的殿下一直都是恪守成規的這種木頭臉嗎?就沒見他笑過。”


    “唔,還好,以前倒是沒什麽表情,但剛才我看殿下一直都是喜出望外的,都說人逢喜事精神爽,看來殿下是遇到喜事了。奴婢那麽多年都沒見到殿下像現在這樣喜上眉梢的。”粉蝶一臉高興的說道。


    君臨強忍住笑意,粉蝶的眼睛怎麽了,怎麽會產生這種錯覺,蕭澤喜上眉梢,這怎麽可能,她可是一直看著蕭澤的,他的臉從一而終都是木頭臉!


    他一向都是不喜不怒,不卑不亢的。不是麵若寒霜就好得很了,更遑論喜上眉梢了。


    君臨從十二歲認識這蕭澤之後,記憶中,他一向都是無悲無喜的,但他若是真的遇到什麽喜事,倒是也能令君臨那顆沉寂的心微感欣慰。至少他心情好說不定就不殺了她了。


    太子府還是一樣的別致。


    蕭澤性子冷淡,素來喜愛清淨,所以整個太子府人煙稀少,不似別處那般熱鬧。


    高大空曠的太子府中一片冷寂,人影稀疏,夜間倒是隱隱顯得有點森寒,連半點聲音都聽不到。所有的內監丫鬟等人均安靜從容,正態端莊,夜間很少走動。


    君臨心想,蕭澤自己恪守成規,自己遵循那嚴格的作息時間也就算了,還連帶著叫他丫鬟內監等人都遵守。那麽多人怎麽也沒人發表抗議呢?要是她恐怕早就抗議起來了。


    整個府院的氣氛在夜間顯得格外冷肅與寂靜。


    君臨借著月光看過去,隻看到一排錯落有致的水榭,水邊如犬牙參差不齊的碎石,夜間不知從哪兒飄來的淡藍煙霧籠罩著紅牆黛瓦。雕欄玉砌,朱顏絢爛,一排排紅柱整齊的羅列著,置身其中,恍如置身於仙宇瓊樓。


    萬物寂靜無聲,人更是格外的安靜,雖非山野古廟,卻有一派肅穆寂寥源遠流長的孤寂禪意。


    君臨慶幸,還好隻是稍作停留,這麽悶的太子府,這麽悶的蕭澤,若是叫她一直呆著,她非得要被逼瘋了不可。


    她隻是在慕容千雲沒返迴北燕國的時候暫時留在太子府而已,隻要這段時間內她不露出破綻,就算蕭澤再怎麽起疑也奈何她不得。


    粉蝶把君臨等人安排在西隅客房。


    君臨與嚴爍、奉羽等人告別之後倒頭就睡,她這幾天也累了不輕,是時候好好休息了。


    天剛蒙蒙亮,大概是寅時左右,門外就有丫鬟內監在君臨門前不遠處挑水準備給蕭澤洗漱。他們竊竊私語倒是攪得君臨被吵醒,君臨嘀咕著這才寅時怎麽就起床了?心中又琢磨,這都好幾年了,蕭澤還是寅時剛到就起身,還真是令人害怕的習慣啊!


    寅時剛過,君臨也很不情願的起來了,心中再次琢磨,慕容千雲真的願意在東晉皇室中選婿嗎?據傳聞,慕容千雲可是與北燕第一才子徐敬業相互愛慕的,她這次來選婿也是被她父皇慕容皝逼得,但轉而苦笑,自己不過是個小人物而已,小家奴而已,又幫不上什麽忙,君臨索性也就不想了。


    至於嚴爍、奉羽,君臨覺得他們自然會順利跟著慕容千雲的,無論選婿是否成功,他們兩個也不會有什麽危險。既然如此她倒也是可以放心走了。


    太子府這種地方是蕭澤的眼皮子底下,君臨感覺自己如坐針氈,恨不得早點脫身才好。


    好的情況是,那個什麽徐敬業來了,把慕容千雲帶走,他們三個就可以隨慕容千雲會北燕國,而自己作為家奴隻要忍過這一點時間就能跟隨慕容千雲迴北燕大棘城。


    但最壞的情況是,慕容千雲迫於壓力,選了三位皇子中前途、人品最好的蕭澤作為夫婿,然後他們三個作為陪嫁家奴,一輩子隻能呆在東晉太子府!


    這麽一想,君臨忍不住了!


    昨夜做了無數個噩夢,全部都是蕭澤看出她的身份,之後給她來個東晉二十八般酷刑。


    君臨雖然也算得上是錚錚鐵骨,若是為了前涼,她絕不會屈服酷刑之下,絕不會吐出前涼機密的,可是如果可以不被酷刑折磨,君臨也是喜聞樂見的。


    東晉的酷刑多的令人發指,足足有二十八般,哪裏像前涼,隻有區區十種酷刑。


    昨夜君臨還夢到她被崇華抓住,前涼十種酷刑件件不落的用在她身上,她還夢到崇華那雙隱隱帶著怒意的眸子冰冷的看她被各種刑具招唿。


    嚇得君臨午夜夢迴,驚醒數遍,一遍一遍的問自己到底什麽地方對不起崇華,為什麽崇華如此恨她?


    君臨也很奇怪,捫心自問,她好像沒有一點點對不起崇華的,為什麽崇華最後會迫不及待的想要對她下手?真有那麽恨之入骨嗎?


    還有裴恆,她不就是抓過蛇嚇唬他幾迴嗎,不就是偷吃了他辛苦培育的小橘子嗎?至於恨她入骨嗎?若不是裴恆給她的那一掌,她哪裏會被崇華逼得跳河。


    果然,師尊說得對,不作死就不會死,早知道就不嚇唬他了。當初隻是覺得高大威武,天不怕地不怕,所向披靡的武將裴恆居然會害怕蛇那種冷血爬行動物很好笑,君臨覺得好玩這才老是用蛇嚇唬他的。


    至於偷吃他的橘子也是君臨她自己作死,覺得自己和裴恆是出生入死、馳騁沙場的好兄弟,是自己人,所以自來熟的她就不把裴恆當外人了。結果證明一切都是她的錯覺……


    君臨長歎一口氣,紛飛的思緒又重新迴來,多年前的往事就讓它隨戰場的風沙湮滅吧。


    此刻君臨心中泛起一絲苦澀,恐怕很久以前裴恆就已經有了反她的意思了吧?現在想想,一切都是她一廂情願,什麽好戰友,都是她自己一個人誤以為的!


    隻是那麽多年來,他關心她難道是作偽的?那麽這裴恆心機也太可怕了,居然能夠在她麵前裝那麽多年。


    君臨冒出一身冷汗,無奈的笑笑,裴恆當初是崇華舉薦給她的人,當時君臨根本沒想過崇華會害她,自然就把他舉薦的人當做自己人了。裴恆果然不愧是心思縝密的崇華選出來的人,單是這一分心機城府便是無人能及的。


    君臨此刻倒是佩服裴恆與崇華兩人,做戲做的比真的還真,說下黑手就下黑手,豁達的叫人心寒!


    君臨百思不得其解原因,唉,哪有那麽多為什麽啊,權力地位這個理由還不夠充分嗎?雖然這種東西她不在乎,但並不代表他們不在乎……


    君臨收拾好心情就打算偷偷出太子府,然後離開建康城找個僻靜的地方逍遙快活去!


    這麽一想,剛才的頹然立刻煙消雲散,君臨喜滋滋的醞釀著自己偷出太子府再偷跑出建康城的計劃。


    剛一實施,正當她鬼鬼祟祟避開眾人想要離開太子府的時候,一隻手就冷冷的揪住她的衣服後領,從容不迫的把她拖迴去。


    君臨一陣咋唿,扭頭看到蕭澤那張冷淡無奇的臉就囔囔道:“幹嘛幹嘛,我歸你管嗎?放手放手,你個大男人那麽大都不娶媳婦,說不定你有什麽龍陽之好、斷袖之癖,我可是要娶媳婦的,你莫要與我牽扯……”


    這番無聊而又輕薄的惡趣味玩笑最是讓蕭澤這種人無法忍受了,最是能讓他氣的受不了了。估計他就算涵養再好也會忍不住打她一頓,不想再看到她。


    君臨故作誇張,道:“鬆手鬆手,你拎著我的後領算什麽,簡直是拎小雞。咱也是有尊嚴的,我又不是貨物,你拖我幹甚?斷袖鬆手!”


    任何一個人被誣陷成斷袖都會生氣的吧!


    來來來,把我轟出去吧!


    以她對蕭澤的了解,他必然會氣得不輕,之後與她大打出手。可惜這次不能和十二歲那年和他酣暢淋漓的打了,因為她此刻內傷沒好,暫時沒有內力,跟個普通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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