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黃,家住大棘城二十裏外的小山溝裏。有一老母。”


    冷清泉眯了眯眼睛,嘴角掛著詭異的笑,君臨陡然有一股不好的預感。


    果然他說:“原本我不相信,但現在隱隱有點相信了。以前我偶然經過前涼的涼州城,混在人群中,曾經遠遠目睹過前涼佳定公主的風采,今日仔細端詳這位名字和我養的狗一樣的阿黃先生,我驚訝的發現阿黃先生長得居然和前涼死掉的佳定公主一樣啊。”


    確實,他當初一見阿黃,倍感驚訝,直到看到君臨脖子上的喉結,又想起曾經有過一麵之緣的佳定公主是女的,沒喉結,再加上前涼那邊傳聞佳定公主死了,這才確定這位阿黃隻是一個無輕功、無武功的家奴。


    但他現在敗於阿黃手中,難免懷疑一切都是那位驚才絕豔的公主的詭計。


    當然,私心裏,他寧願死在名動天下的佳定公主手裏也不願意死在這個吊兒郎當舉止輕浮的家奴手裏……


    君臨幾乎想要破口大罵!


    被陰了,被擺了一道!


    蕭澤也是見過佳定公主,也就是她的,她這時就是變黑為白死不承認也不行啊!何況她心中還有鬼啊!


    不知道她瞎吹和佳定公主是龍鳳胎,蕭澤信不信呢?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沉悶的讓人唿吸都無法暢快。


    蕭澤靜靜地站在夜風中,一雙淡然的眼睛黝黑明亮,映著冰冰涼涼的月光。


    在這個靜謐的月晚,寒夜遠方紅梅慢慢綻放,一點一滴的鮮紅色裝飾著這個寧靜的夜晚,還有那位芝蘭玉樹的淡漠男子。


    蕭澤看了她一眼,靜靜地眺望遠方,不置一詞。


    君臨隻覺得今夜月光黯淡,寒風刺骨。


    蕭澤的眼中瞬間閃過一絲令人捉摸不透的神情,又在瞬間恢複淡然。


    旋即,表情僵硬深沉,冷如遠方的冰川。


    君臨淡淡一笑,自己是蕭澤的大仇人,難免他會不待見她,現在沒立刻出手宰了她就已經是萬幸了。


    不過也不對啊,他不是中毒了嗎,三個時辰之內是沒有內力的。


    可惜不知道他心中是怎麽想的,剛才他還救了她一命,現在恐怕他腸子都悔青了。想到這個君臨心中就覺得好笑,如果沒有別人在場的話,說不定她會大笑出來。


    而現在,她實在不敢笑出來。


    嚴爍和奉羽同時看著君臨,嚴爍斜看了一眼蕭澤,嘴角浮現一抹詭異的微笑。


    嚴爍黑夜一般的衣裳仿佛是一灘漆黑的水,在薄薄寒夜霧氣中翩翩浮動。


    手中出鞘的利劍在月光下泛著微微琥珀色澤的光芒,散發著妖異的色澤,仿佛遠處海妖那蠱惑人心的雙瞳。


    嚴爍仿佛躡足於山間雲霧繚繞的山嵐中,湊到君臨身旁輕輕說道:“阿黃,不,佳定公主,我知道你擔心什麽,你讓蕭澤不敗戰神的傳奇消失在你的手中。蕭澤敗在你手上必定恨你入骨。隻是現在蕭澤和桓溫都沒有內力,此刻能活動自如的隻有奉羽和我,別擔心我們一定站在你這邊……”


    聲音很輕很輕,輕到除了君臨誰也聽不到的地步。


    語氣淡然,絲毫不像是普通少年能說出的話。有條不紊,麵麵俱到。


    嚴爍後麵的話沒說完,但君臨必定能明白嚴爍是什麽意思,趁蕭澤和桓溫動不了的時候殺了他們,一勞永逸,以絕後患!


    無毒不丈夫,嚴爍必定是個人物!


    隻是……


    君臨閉起眼睛,十二歲那一年,十八歲那一年,以及剛才……


    蕭澤就算再怎麽討厭她,就算再怎麽不待見她,他也從來沒有刻意針對過她,相反,他除了那幾次和她在戰場上交鋒之外,十二歲那一年他倒是也幫過她。


    夜風一陣一陣的從遠方唿嘯而來,發出唿唿唿的聲響,更襯出野地的死寂。


    嚴爍無聲地和君臨對視,月光下,他黑色的頭發如絲綢一般稠密,臉部輪廓峻岸分明,襯上深邃的黑眸,清瘦的身形,獨特的氣質表現的淋漓盡致,無論怎麽看他都是一個絕非池中之物的少年。


    而這個少年,正將君臨推入糾結的思想鬥爭中。


    唉,君臨已經不想去爭什麽了,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君臨寧願自己從來不是公主,從來不是那個崇華的皇姐。她現在隻是希望自己不要成為階下囚,不要落到恨她入骨的崇華手裏,也不要被蕭澤逼死而已。


    若要不被蕭澤逼死的話,如今就有一個機會,那就是殺了此刻沒武功的蕭澤。


    師尊常說,一個人不需要太善良,不要太委屈自己,不要虐待自己。這話固然有點自私,可是君臨覺得這也沒錯。師尊還說過,隻要想做一件事,而做那件事不會傷害自己和別人,對得起自己的良心,那就做吧。


    蕭澤可能讓君臨觸手可及的安全生活,變成一灘支離破碎的碎片。


    嚴爍看著君臨久久不語,瞪了她一眼,道:“你說話啊?你到底想怎麽樣?”說完他有意無意的看了一眼蕭澤。


    月朗星稀、烏鵲南飛的寒冷冬夜,蒼穹墨藍一片。


    冬夜稀煙如雲,山嵐一片枯木林隨著北風搖晃著,夜間寒霧環繞著遠方的山林。


    圓潤的明月倒映在蕭澤淡漠的瞳孔中,凝成了琥珀色的光圈。


    奉羽奇怪的看著君臨和自家弟弟,滿臉的不明所以,慕容千雲更是如此。


    “澤兄,你要相信我,這是他的離間計,想要借你之手宰了我。你不能相信他,他隻是想要破壞我們之間的信任。”雖說他們之間也沒啥信任,但君臨還是厚著臉皮這麽說了。


    君臨可憐兮兮的看著蕭澤。


    而嚴爍則是恨鐵不成鋼的瞪了君臨一眼。


    蕭澤定定看著君臨,眼底蘊含著淡淡光輝,沒有往日的清冷,剛想淡淡說什麽,就聽冷清泉說,“哦,是嗎?”


    冷清泉吐了一口血,輕柔的擦去嘴角的血跡,冷笑道:“還有一件事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我來的路上,剛好逛了一下當鋪,看到一個昆侖玉手鐲。”


    慕容千雲奇道:“那又如何?”


    嚴爍和奉羽臉色紛紛變了,不約而同的想起君臨送給那個真正阿黃的玉鐲子。


    冷清泉道:“我看得出來,那是宮中之物,據說,前涼前太子張重煥還在世的時候,曾經得到一塊微微泛著紫色的白色昆侖玉石,琢成兩對鐲子,分別送於兩位妹妹,一位是惠平公主,一位便是佳定公主。真奇怪,佳定公主不是傳聞死在前涼了麽?怎麽這東晉會有她的鐲子?我與佳定公主見過的那次,她可就帶著那對鐲子。”


    話說畢,冷清泉唯恐天下不亂一般,掏出那隻鐲子。


    他得意洋洋的掏出,卻猛然愣住了。


    因為他掏出的不是那隻昆侖玉鐲子,而是一隻普通的青石頭鐲子!


    那昆侖玉鐲子用料極好,上麵的花紋繁複瑣碎,但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這隻大街上隨處可見的青石頭鐲子。


    桓溫忍著笑,說:“冷先生,您的眼睛是不是有點問題……那個,我們通常稱那種顏色為綠色,一般不稱它為泛著紫色的白色……”


    冷清泉冷淡的表情就像是冰層破碎一樣,氣急敗壞,顧不得身中劇毒,顧不得自己可能會氣急攻心,瞪向君臨,厲聲道:“是你!一定是你,是你偷我解藥的時候,順帶偷走了我的荷包,還摸出那個鐲子是你的,所以你把鐲子掉包了!為什麽掉包,因為你心裏有鬼。”


    君臨尷尬地笑了笑。


    “你可能得了失心瘋。”麵對嚴爍認真的凝視,君臨淡淡笑了起來,心中更是五味雜陳,不知何滋味,隻覺得這個冬夜,這股寒風冰冷刺骨。


    君臨的淡然笑容中有幾分淒涼,幾分慘淡,而這個冬夜之悲壯,也宛如君臨那戎馬幾載卻被逼得投河自盡的經曆,是她心中永遠的傷痛,被最寵溺的弟弟逼得投河自盡,被最信任的好兄弟裴恆欺騙,這股痛永不可能複原。


    “我是男子,佳定公主是女子,這不多言,其次,就算我與佳定公主長得相似,那又如何,我難道就因為長得與她像,我就是她嗎?不要忘記,前涼佳定公主已經死了。再者,證物你掏不出來,反而誣陷我,你怎麽證明你不是知道自己要死,想要把害你的我也弄死呢?”


    奉羽恍然大悟,道:“原來是這樣,我看就是冷清泉你想拉個人墊背。太可惡了!阿黃哥哥怎麽可能是佳定公主!”


    慕容公主也道:“就是啊,佳定公主據說飛花摘葉皆可傷人,阿黃若是她,你早就死了。”


    沒想到大家還挺崇拜她的嘛,奉羽就算明白她身份可疑,可沒懷疑她真的是君臨。


    看著奉羽和慕容千雲對鬼穀高徒‘君臨’崇拜的眼神,君臨仿佛迴到了曾經意氣風發的日子。


    當年尊貴無比的佳定公主是個傳奇,整個前涼的傳奇。佳定公主五歲那一年幸運無比的被師尊相中,帶迴鬼穀栽培她,十一年後,一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所向披靡的鬼穀高徒君臨也就是佳定公主出了雲夢山鬼穀,從此成為用兵入神,武功高強,萬人崇拜的一個傳奇。


    曾經的佳定公主是何等的意氣風發,是何等的春風得意,現在的君臨又是何等的狼狽不堪,處境堪憂。還真是世事無常,令人唏噓不已。


    這大概也因為歲月這兩個字吧。


    因為歲月,物是人非,因為歲月,容顏憔悴,身心疲憊萬分,美好的理想也在現實的摧殘中碎裂成一塊一塊的碎片。


    桓溫想通之後也道:“就算阿黃是神偷,也不可能在那麽短的時間內同時完成偷解藥荷包,還掉包鐲子吧!”


    君臨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真不好意思,她還真能做到。


    嚴爍不悅的冷哼一聲,惡狠狠的瞪了一眼君臨。


    君臨沒空在意嚴爍,她現在在意的隻有蕭澤,蕭澤若是信了她的話則是最好不過的事情,若是不信,君臨也隻能趁他現在沒內力的時候趕緊逃走。


    殺個人對於君臨來說其實沒那麽困難,隻是蕭澤嘛……


    雖說他們兩人相看兩討厭,但平心而論,蕭澤於她有恩,殺不得。兩國交戰的話,她倒是不會因為私人恩怨、私人恩惠而對他手下留情,但現在就是處理私人恩怨的時候,殺蕭澤倒也是叫她下不去手。


    細碎墨發在陣陣寒風中輕舞,更襯出那頭潑墨青絲的主人是多麽的悠閑沉穩,仿佛感覺不到自身危機一樣。


    他就那麽篤定君臨不會真的殺他嗎?還是他真的沒有懷疑君臨就是他的大仇人佳定公主?


    月光冰冰涼涼,天地間仿佛隻剩下君臨和蕭澤兩人。蕭澤一言不發,平淡無波的看著前方,這份詭異的平靜,讓君臨隱隱感覺有點心虛。


    多年未與他打過交道,他竟然變得更加沉悶。君臨望著他晦暗莫測的眸光,君臨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君臨看著他平淡嚴整卻有點冷肅的臉,她也無法從他表情中看出端倪。難道是他明白了知已知彼,有了對付她的計劃?


    蕭澤如此從容不迫,泰然處之。竟令君臨的擔憂越來越重。


    嚴爍拿著劍,道:“既然你那麽喜歡挑撥離間,我就送你上路好了。”


    嚴爍很明顯懷疑君臨,他此時默認冷清泉是挑撥離間,也並不是因為相信君臨所言,他隻是不想蕭澤等人也懷疑君臨身份而已。


    冷清泉苦笑三聲,稍微整理衣冠,任命的閉上眼睛,道:“來吧,要殺要剮隨你們。”


    閉上眼睛的時候,他的眼睛裏流露出一股絕望。


    奉羽看了看冷清泉,心中讚許他不畏生死,不由得動了惻隱之心。


    “不要。”奉羽連忙一劍挑開嚴爍的劍。


    嚴爍麵色一寒,瞪著奉羽怒道:“讓開!”


    “不讓!何況他也沒殺了我們中的人,不如讓他走吧。”奉羽道。


    “憑什麽?他就差一點就殺了我們所有人!他差一點就殺了阿黃。你以為你放過他他就會感激你?以後說不定他還是你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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