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平公主用全部是血的手摸了摸君臨的臉,絕望的說:“我知道,我知道,我怪不了你啊,可是我無法原諒你啊,但我希望你活著……我希望我妹妹你好好……好好活著……”


    雖然無法原諒,雖然怨你,雖然有那麽一點恨你,但還是她希望她的這位妹妹活著,好好活著……


    君臨難受的抓著惠平公主的手,眼睛因為心裏那股悲傷而極度扭曲,隱隱有血絲浮現,她抓著惠平公主的力道仿佛能把惠平公主的手捏碎一般。


    惠平公主兩眼越來越渙散,她用盡最後的力氣,推開君臨,道:“好,好好活著,就,就像你希望我活著一樣,我,我做不到,但是我,我希望你也能好好,好好活著……”


    君臨想要撲過去,惠平公主咳了一口血,道:“走啊,好好活著……”說完,惠平公主就那麽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崇華包括眾多弓箭手麵麵相覷。


    崇華難以置信的問:“惠平公主死了?禦醫!你們叫禦醫,你們幾個跟我去追皇姐!”


    君臨最後看了一眼惠平公主,然後落荒而逃,使出最後的力氣,翻出涼州城城牆,與此同時,追兵也出城追捕。


    好在君臨平時沒有白疼烏騅,烏騅這隻馬這時候來救駕了,君臨騎上馬,策馬狂奔。


    別了涼州城,別了……


    皇姐……


    她最對不起的人就是皇姐惠平公主,她難過的無法唿吸,痛的難以自禁。


    不行,要好好活著。


    她仿佛看到柔弱的惠平公主對她說:“好好活著……”


    是的,她要好好活著。


    好好活著。


    君臨策馬狂奔,不放過一絲一毫活著的機會。


    因為這是惠平皇姐的遺願,君臨心中絞痛,甚至寧願當時死去的人是自己……


    可是不是的,不是自己,倒在血泊中,中箭的人是惠平皇姐……


    無法改變。


    什麽都無法改變。


    那一刻君臨才知道自己的渺小。


    路上,君臨一邊跑一邊思考著一個問題。


    她去見裴恆,那麽崇華是怎麽知道的呢?


    裴恆雖然投靠了崇華,但是裴恆並不知道君臨會在那個時間去看他。


    是誰告密的?


    是誰想要借崇華之手除去她?


    是誰背叛了她,是誰出賣了她?


    知道她要去看望裴恆的隻有兩個人,一個是若司,一個是明豐。


    若司與崇華沒啥關係,兩人見麵也不多,而且若司與她情同姐妹,若司也沒理由害她,這個可以排除。


    那麽另一個就是明豐。


    君臨感覺到了一股悲涼,是啊,明豐,他是曾經名滿天下的神童小侯爺嚴曦,怎麽甘於當她君臨手下的小太監明豐?


    隻有她一廂情願的以為他們是朋友。


    哈哈哈哈,真可笑,自己真可笑。


    君臨的內心淒涼無比,沒有人能體會其中的憂傷與苦楚。


    嚴曦,嚴曦,嚴氏覆滅的兇手便是她的父皇張駿,害他從高高在上的小侯爺變為太監的兇手也是他的父皇張駿。


    中間有著血海深仇的他們,怎麽可能是朋友?


    想到這裏,她的臉色掛著那若隱若現的酸澀而又充滿無奈的悲涼笑容,滿目瘡痍,甚至沒有力氣說句話。


    恍惚間,君臨想起了若司當初在宮宴說的話。


    當初,若司悄悄的說道:“殿下你再不管管明豐,他就忘記他是你的人了。這段時間,他總是和崇華皇子混在一起,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是的啊,很久之前,明豐就和崇華走的很近了,隻是她不以為意,她從沒想過會禍起蕭牆。


    所以在宮宴的時候,她自信滿滿的對若司說:“唉?你這話就不對了,崇華是我弟弟,分的那麽清楚幹什麽,我的朋友不就是崇華的麽。而且明豐也是我朋友,他還能害我麽。”


    現在看來,自己還真就是個蠢貨啊!


    涼州城內。


    有人把惠平公主的遺體帶迴去。


    嚴皇後聽聞噩耗,怒火攻心,竟然生生逼出一口血來,她眼中滿是難以置信,雙手推開棺材蓋,由於用力過猛,指甲崩裂,鮮血從手指尖流出,十指連心,錐心的痛她仿佛感受不到一般,撫摸著惠平公主的臉,厲聲道:“惠平,你起來,你起來!”


    身旁的太監不忍心,連忙拉開嚴皇後,道:“娘娘,公主殿下,殿下已經去了……”


    “住口!”嚴皇後一把推開那太監,瞪了那太監一眼,鬢角似乎多了幾根白頭發,臉上皺紋更加深了,眼底濃鬱的悲傷讓她更加憔悴。


    她抓著惠平公主的手,高聲道:“起來,起來啊,惠平你不是說‘你一日在,就會護的我一日無憂,除非你死。’的嗎?這話不是你說的嗎?你躺著做什麽啊,起來啊……起來啊……”


    說到最後,嚴皇後滿臉淚水,渾濁的淚水在她臉上肆意流淌,像是一根根小蚯蚓一般。


    小琪帶著耶律侯哥小公主而來,見到惠平公主遺體,小琪忍不住痛哭流涕。


    尚不會說話的耶律侯哥小公主仿佛明白了什麽,哭泣個不停,小手向著前麵抓著什麽。


    嚴皇後抱過小公主,放肆痛哭著。


    真是報應啊,嚴皇後說,“這就是我當初背叛嚴氏的報應啊,哥哥他們在九泉之下不肯原諒我啊……”


    出了涼州城,君臨騎著馬一直往東邊跑。


    這是有原因的,往西邊跑的話,跑到西域,估計那西域小國的人要是認出她,他們可能高高興興的把她捆起來交給崇華……


    要是再悲慘一點,契丹人認出她,她可能直接被宰了……


    所以她往東邊跑。


    那是一個冬天。


    又是淒厲的寒風唿嘯的季節。


    黃河之畔,更是酷寒無比。


    前涼尊貴無比、隻手遮天,褒貶不一玩弄權術的佳定公主就是死於這樣一個冬天。


    佳定公主也結束了榮華富貴權勢滔天的一生。


    寒風冷冽如利刃般割著人的臉,那股寒冷似乎透過皮膚直接鑽到人的骨子裏,透骨冰冷。


    狂風席卷著大地,揚起淡淡塵土。


    那時的君臨身著紅色鮮豔披風,馬蹄所到之處都會震起一小團淡黃的塵土,塵土尚未散盡,連人帶馬就跑出好幾步。


    鮮豔的紅色披風如同旗幟一般飛揚,如同鮮血一般炫目。


    冷冽的北風瘋狂的拉扯著紅色披風,發出唿唿的響聲,把披風扯得更是上下翩飛,如紅色的蝴蝶一般。


    馬兒烏騅似乎感應到她的危急,就算它此刻疲憊至極,不眠不休背著她狂奔了那麽久,它也沒有絲毫懈怠,隻是它略微有點力不從心,許是因為疲乏,速度較之平時有點慢。


    她心中泛起一股感動,至少烏騅最後沒有棄她而去。


    馬兒依舊艱難的背著她奔跑,仿佛隻要快一步就能逃出生天。


    她看著無邊無際的黃土,聽著後麵如同一大串急迫的馬蹄聲,心中泛起一絲悲涼。


    她仰起頭,寒風刺骨,吹得臉龐針紮一般的刺疼,然而她卻混然感覺不到臉上的疼,隻感覺到心裏的苦澀,無盡的冰寒籠罩著君臨,不斷倒行的黃土亂石,如陰森恐怖的厲鬼一般露著巨大滲血的白牙,揮舞著猙獰的魔爪,獰笑著看著她沒命的狂奔。


    身後的馬蹄聲驅趕著她,那馬蹄聲像是催命的符咒一樣,讓她一絲一毫不敢懈怠。


    馬兒飛越起來,越過一道小小的黃土坡,激起一團淡淡的塵土。她的心一下子涼透了,麵前是一條洶湧的河水,寬廣的河水一眼望去都望不到河對岸,隻能聽到咆哮的河水之聲!黃河之水!


    怪不得她師尊曾經說過黃河之水,九重天闕而下,奔流至海,氣勢磅礴不返。


    她剛想順著黃河邊逃跑,但是轉念一想,她是逃不掉的,而且後麵的馬蹄聲隱隱約約已經趕過來了。


    其實她早就知道自己逃不掉了,隻是她想努力一下,看看自己能不能擺脫這命運。看他會不會真的要趕盡殺絕,連一條活路都不留給她。


    湍急的黃河之水像是奔騰的野馬一樣,河水怒吼的聲音一下一下撞擊著她的胸膛。


    身後傳來的馬蹄聲越來越響,越來越近,她仿佛看到大片的塵煙隨著沉悶急驟的蹄聲迅速飄過來。


    君臨譏笑一下,就算她是出自雲夢山鬼穀門下的高徒,就算她曾經是個武功卓絕的高手,她也不可能在身受重傷不眠不休跑了那麽久的情況下逃出這幾百精兵的重重包圍。


    他居然派出那麽多人來緝拿她,他倒是真不給她一條活路啊!


    要是以前,就算她打不過這三百精兵,至少也能毫發無損的逃出去,隻是現在嘛,要是沒受重傷還好說……


    他派來追拿她的人很多,足足有三百人,個個都是精兵強將,還有不少人曾經待在她的手下隨她馳騁沙場。


    看到幾位以前手下的小兵,她倒是也沒有多麽意外,連阿恆哥哥都選擇幫他了,這些小兵又怎麽會例外。


    這三百個左右的精兵強將在前麵停住了,個個虎視眈眈的看著她,生怕她一不留神又跑掉。他們防備她到底到了什麽地步?


    她強笑一下,她都這樣了,還怎麽可能逃掉?她根本逃不掉了,她的結果隻會是被他們抓迴去,然後找個罪名砍頭而已。


    一時之間,隻有唿嘯的風聲還有那奔騰的水聲。


    有人催動戰馬,她正好奇到底是誰呢?


    突然一道淩厲的白影閃過,她已經毫無內力擋住那道帶著寒氣的白影。


    白影閃過,她的馬淒厲地嘶聲長嘯,猛地向前載倒,她也被馬兒狠狠地摔了下來,天旋地之間,她仿佛看懂了馬兒烏騅那悲傷的眼神。


    那種眼神是多麽的絕望,渴望生存,努力想要生存,可是它的努力在此刻被人輕易的化為虛無。


    她摔在地上,鼻尖甚至能聞到黃土那獨有的香氣,有那麽一瞬間,她就想要倒在地上不起來。


    身心俱疲的她狼狽的站起來。


    烏騅前蹄雪白的毛發幾乎被染成紅色,如同冬夜大雪皚皚之中那一株炫目的紅梅一般。


    烏騅也摔倒在地,受傷的馬腿一片血跡,疼的它嘿咻嘿咻叫個不停。


    烏騅痛苦地睜著漂亮的馬眼,眼神裏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哀怨,看著她嗚嗚哀鳴,說不盡的悲涼從她的心底蔓延。


    如今,烏騅悲鳴著倒在她麵前,她輕輕拍拍馬兒乖順的鬃毛,苦澀一笑,她最後連烏騅都護不住。


    那傷了烏騅的白影是一根方天畫戟,此刻那方天畫戟叮叮叮的斜插在地上,震顫不已。


    她看向來人,來人騎著馬慢慢向她行來。


    一頭潑墨青絲隨著寒風飛舞,冷峻的眼神,高挺的鼻梁,淡淺色的薄唇,微尖的下頷,果然是麵如冠玉,好一個翩翩佳公子啊。


    看到他的一刹那間,她的心髒一陣收縮,跳得奇快,仿佛忘記了這裏是黃河之畔,恍惚之間,她還以為現在還是那個月明星朗,暗香浮動,紅牆碧瓦的家。


    她竟然驚駭的忘記逃跑,忘記說話,像個木頭人一般,杵在那裏。


    他一雙瀲灩的鳳目盯著她,沉悶幽暗如古井一般,目光裏透出一股冰冷的感覺,但又隱隱帶著一絲勝利者和捕獵者的興奮。


    他驅動戰馬,拔出方天畫戟,優雅的在空中畫弧,方天畫戟尖端還滴著一滴妖豔的血,那是烏騅的血!


    她心痛無比,臉上卻隻是冷漠的看著他。


    他貴氣逼人地騎在馬上,寒風吹得他寬大的衣袖翩翩飛舞,卻絲毫不影響他冷峻的氣質。他嘲弄的看著她,似乎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怎麽不逃了?”他冷冷地問,姿態說不出的高貴。


    沒想到她的小皇弟張崇華居然親自來抓她了,真是看得起她啊。


    君臨譏諷一笑。


    很小的時候,崇華在她眼中一直都是純良無比,人畜無害的小綿羊,隻是性子有點沉默寡言,不苟言笑,小小年紀就像個大人一樣無趣。


    長姐如母,她雖然不是長姐,但她虛長他兩歲,他又自幼喪母,她自然就多多照顧他了。


    捫心自問,君臨覺得自己沒有任何對不住崇華的地方,她甚至還想著等她的皇兄重煥登上前涼的皇位之後,她就憑著她跟皇兄之間深厚的兄妹之情為這個小皇弟謀一塊好一點的封地。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冷麵太子的腹黑小逃妻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燕麥當勞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燕麥當勞並收藏冷麵太子的腹黑小逃妻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