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沒錯,我身為未來的大辰女皇,沒事怎會帶個閹奴在身邊當保鏢 呢?」她側過頭,笑得嫵媚極了。「我是女皇,本來就能挑我想要的男人,才 可以『貼身』保護我啊!」她像平常看書時那般優雅地在帳內踱步,而藍非不 愧是軍人出身,始終麵容冷峻地維持著壓製的動作,眼裏波瀾不興。


    「巴圖爾代表羅賽族,我代表大辰,而你隻是巴圖爾的妾。你知道這代表 什麽嗎?當你揭露這個巴圖爾為了兩國情誼與未來長久的和平而隱瞞的真相 時,你認為誰是被犧牲掉也不可惜的那一個?」她用扇子嫌惡地勾起女子的褻 衣,輕輕歎息,「呀,我最討厭別人覬覦我的男人了,你說我該不該現在把你 推出去,看你要怎麽辯解,才不會讓自己被冠上蕩婦之名?我沒記錯的話,羅 賽族裏族長的妾要是與男人私通,是會被判鞭刑至死的。在眾目睽睽之下,巴 圖爾的臉丟定了,『你的主子』是不是還想保住你,我好懷疑呀……」


    女子氣急敗壞地道:「他……他根本沒反應,他不算男人!我是清白的!」她開始奮力掙紮。


    慕容霜華眼神一閃,突然間單膝蹲下與她平視,「姑娘,你的證詞前後矛 盾呀!你要怎麽『清白地』證明他不是男人?」其實她想問的是:藍非要有什 麽反應?要怎麽證明藍非身為男人的能力「壞掉了」?啊啊,此時此刻她突然 沒心思威脅這個女人了,她又想起藍非昏迷那時縈繞在她心中的煩惱。


    該不會真的是在河裏撞壞了吧?天啊,她要怎麽向藍家交代?


    「他……」女子以為慕容霜華明知故問,想逮住她的話柄讓她無法辯解。


    「說呀,我可是真心誠意地請教。」慕容霜華笑容和藹地道。


    女子隻能又氣又惱地瞪著她,不發一語。


    「不說的話,就把衣服穿上滾了唄。要小心別被發現啊,雖然我挺想欣賞 羅賽族怎麽執行鞭刑呢!」慕容霜華示意藍非鬆開手,當女子伸手要拿迴褻衣 時,她卻揚起手。「你說,如果我把你的褻衣塞到某個男人的營帳裏會發生什 麽事啊?」


    嗬嗬嗬嗬……「乖乖的,別惹事,借我欣賞欣賞,等我迴大辰就還 你嘍。」她兩手拎著褻衣,尾指高高翹著,欣賞一件藝術品那般把它拿到 光亮處反覆看了又看。


    直到女人夾著尾巴離開之後,她還裝模作樣地看著。


    「我說呀……」又是那種刻意讓人鬆懈心防的輕聲軟語,藍非也許知道她善親甘休,一開始就站得直挺挺地等她開口。「怎麽隻要我沒把你拴在身邊,你就出事呢?」


    「……」不知是誰今早命令他留下來的?


    慕容霜華把那件褻衣隨手一丟,總算能輪到她最關心的事情了。


    「她怎麽知道你……」她的視線往下瞟,看得藍非臉色鐵青。「你『那 裏』受傷了怎麽不說?要是藍家絕後,我可是罪過呀!」


    還真是……天妒英才 呀,看他一表人才又能文能武,怎知竟然「不行」?追根究柢都是因為她吧, 這下她要怎麽彌補藍家父子呢?


    藍非真的很想翻白眼,但她是主子,而且顯然在某方麵不隻少根筋,根本 就是癡呆!他盡可能地麵不改色,雙眼直視前方,語氣平靜地道:「末將好得 很,殿下多慮了。」


    慕容霜華握著扇子一下一下地敲著下巴,索性繞著他閑步兜圈子,雙眼從 他臉上轉到腰下,又從腰下轉到臉上,怎麽都想不透要如何用眼睛看出一個男 人「行不行」……從他的臉判斷嗎?他是俊美了點秀氣了點表情也臭了點,因 為這樣所以不行?還是從身體的某個部位得知?他少年從軍,身子可不輸羅賽 族的勇士,就隻是沒他們那種虎背熊腰的塊頭罷了,他這樣的身子要是不行, 那天底下豈不是一堆男人都要去死了?當她來到他背後時又默默打量起……他


    腰部到臀部的線條倒是特別迷人,大腿更是結實如悍馬,可惜他醒來後她就看 不到了,遺憾。


    呃,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那位大姊究竟如何一 口斷定他不是男人啊?她好 奇死了呀!慕容霜華倏地想起,那女人似乎說了 一句「他沒反應」,是要什麽 反應呢?她一臉審視地湊近他。


    「她除了用眼睛看之外還做了什麽?」大夫看病也要把脈,所以……「她 摸了你哪裏嗎?」他全身上下她都摸過了,怎麽就摸不出所以然來?但話說迴 來,她也不知道行跟不行在「觸感」上哪裏有差別啊?所以她是不是該找機會 去問別人?要問誰?


    藍非原本的無語慢慢變成無力,他瞥了瞥兩眼熠熠如光、一臉求知若渴的 慕容霜華,一張俊臉瞬間像磐石般毫無情緒也毫無溫度。「煙視媚行的女子挑 逗男人時會做的,殿下不如不知。」雖然她剛進到帳篷來時那句酸溜溜的話讓 他全身一陣緊繃,當下隻覺胃部和心頭沉甸甸的不太愉快,可現在這種感覺更 讓他無法開懷。


    藍非的意思是,那女人像某些輕佻的女子會勾引男人一樣,而他反應, 所以被定義為不是男人,是這樣嗎?她發現這個問題比當皇帝該懂的權術學問 更讓她一頭霧水。


    她難道就不用學習怎麽勾引男人嗎?雖然……她確實隻需要勾勾手指就行了,但她想要的不是畏懼她的奴才啊!再轉念一想,她也不喜歡好色的男人, 於是她把心思專注在他的「雄風」問題上。


    「藍非啊,別說我拿主子的身分壓你,好歹咱們從小認識,藍宰相是我父 皇的心腹,你也救了我,於公於私我都不能讓你們藍家吃虧。」她一臉公正懷 柔充滿睿智,可是雙眼簡直要發出綠光,步步朝他進逼。「我是千千萬萬個關 心你,你一定要老實說……」


    「末將確確實實沒事。」藍非額上青筋畢露了。


    想唿嚨她也要有個分寸吧?根本是欺負她對這方麵的「學問」一無所知 嘛!公主殿下脾氣一來,不管三七二十一,沒持扇的那隻手在藍非身上一陣粗 魯地亂摸。「我就不信,我從頭到腳摸過了也摸不出所以然,她三兩下就知道 你『不行』,到底是你唿嚨我還是她唿嚨我?」話落還戳了戳他的胸口。 藍非的臉又是鐵青又是充血,精采極了。


    這根本……毫無疑問……從各方麵,各個角度來看,脫去各種假象和說 詞,活脫脫就是……非、禮!


    她可摸得真順手,摸得臉不紅氣不喘,反觀他腦門熱得都有些暈眩。


    他說不出自己心裏是什麽滋味,因為有一股更巨大的情緒梗在胸臆間,就像每次他說服自己是在「忍受」她那些無知的騷擾一般,心裏強自鎮定地想掩 飾無以名狀的情愫。


    而且,他最好別計較也別深思,什麽叫做「從頭到腳摸過了也摸不出所以 然」。他想著,如果不是她命令他留下來,那羅賽族女人也不會有機可乘,更 何況她說對了,他根本不相信巴圖爾,要是他真的對她出手,這女人知道要防 備嗎?今天一整個早上,他都像頭焦躁的雄獅,無法靜下心來……想到那些焦 慮,一股無明火冒了上來,他猿臂一撈,將她密密實實地圈緊在懷裏。


    那女子千般撩撥,他滿心厭惡不為所動,卻被慕容霜華魯莽不解風情的挑 釁之舉勾得如烈火灼身。


    飲過甘泉才知渴了半生。他的亢奮像終於推倒了堤防的洪水,激切得連身 子都有些痙攣顫抖,貪婪令他妄想用這一瞬去換綿長的迴味,遍攪她 的 柔 軟和甜美,誰知成了澆在烈火上的美酒,又醉又癡狂。


    停下來!


    他出生那時,未足月,母親痛了一個時辰,瘦小的他便呱呱落地。那替他 卜卦斷一生吉兇的方士說,是他生怕折騰了所愛之人。兒時他第一次拜師學習 武藝,師父以為他熬不過時自然會開口,誰知他第一次練馬步,直到人都暈過去了,師父才發現早過了要求他做到的一炷香時間。初從軍,旁人叫苦連天的


    活兒,他總是獨自默默做完,在戰場上和執行任務時,他的忍耐力更是驚人。 也許那方士的意思是,他這一生都慣於自虐……


    在最渴望擁有的那一刹那推開所渴望的,真虧他做得到。藍非邊平複著氣 息,邊用有些兇狠卻不夠冷酷的語氣道:「就是像這樣,明白了嗎?」


    啊?明白什麽?慕容霜華一臉恍惚,神智還未歸位,隻是迷迷茫茫地舔了 舔唇,嗓音沙啞地低語:「再一次。」她盯著他的唇,他向來蒼白,此刻那薄 唇卻紅豔水潤誘人至極,讓她心旌搖蕩。


    她的要求與命令,真是甜美卻致命的獎賞。這一迴他小心翼翼,連唿吸都 苦苦壓抑,捧住她的臉之際竟有些顫抖,然後在她唇上輕柔地啄吻,徒勞卻艱 辛地防堵再一次的失控,不願從心底最深處翻湧而出的魔障顯形,柔軟的舌頭 繾綣留戀地在她唇間徘徊,卻還是泄漏了太多……


    那一開始並不存在。他有的隻是一個從小到大總會不期然出現在生命中的 印象,也許有點介意,也許刻意排斥,但構不成任何掛念。


    真正危險而他不自覺的是,幼時身子羸弱的經曆,讓他在自己周身築起一 道誰也不得越界的孤獨之牆,他相信他能靠自己變強,一世不拖累任何人,就 那樣一輩子也好。


    這女人,優雅嬌柔而尊貴無匹……尊貴是真的,其他則是表演得太完美! 實際上她自戀,大剌剌,少根筋,酷愛誇張地矯柔造作,喜歡裝模作樣地折騰 人……如果對她的認識僅止於此就好了,他也不會發覺自己刻意對她諸多挑剔 其實隱隱懷著多少讓他不安的心思。這場綁架意外逼得他隻能看著她,好的與 壞的全看個仔細,以為她天真嬌傻,卻又發現她從未輕慢自己的責任,而且, 出乎意料地懂得體貼。


    她生來唯我獨尊,連他也必須臣服,她要闖進他築起的那道心牆來,沒心 眼又單刀直入,可能根本不清楚自己做了什麽,他隻能閉上眼,也許等待風暴 終會過境,在此之前他那未成形的魔障,要狠狠封印在最陰暗處。


    然而那輕如春風吹拂大地的吻,卻反而把激 - 情的餘溫埋進她心湖裏,驚醒 懵懂情思,從此綿長悸動至死方休。


    她差點就想做一件事,在她還沒意會到是什麽事之前,藍非再次逼自己抽 身,看到她雙頰酡紅、眼神迷蒙的模樣,讓他下腹更加硬挺難受。


    「你與其擔心我,不如擔心巴圖爾會不會這樣對你不軌。」話落,連他 都發現了自己的口吻酸得嗆人,隻好冷著臉和嗓子又道:「我好得很,那女人 以為全天下正常的男人都該對她有反應,未免也太可笑。」


    從迷夢中迴到現實,他還這樣板著張棺材臉,慕容霜華愣了半晌,忍不住譏諷道:「巴圖爾可沒這麽對我。」她不禁暗忖,這家夥該不會……


    在吃醋?她幾乎要笑了。


    藍非俊臉窘迫地泛紅,「以後不會了……我不應該碰你。」最後這句,像 喃喃自語,他退到三步外,臉上又迴複平時嚴守本分卻毫無溫度的冷漠,單膝 跪地,「末將一時魯莽,請殿下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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