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裏雖這麽想,見著自家姑娘沒那興致,她們這些當奴婢的也隻好隨了姑娘的心思。


    「嗯,都聽姑娘的。」


    徐幼珠迴了住處便躺在軟榻上歇了,碧月見著她閉上眼睛睡了,才輕手輕腳從屋裏退了出來。


    「碧月姐姐,你說咱們姑娘怎麽這麽怪,太太叫人送來那麽多好東西她瞧著也不大喜歡,這宅子裏景致這麽好,姑娘也是淡淡的,姑娘才十多歲,心思卻是深得很。」


    「快別說了,小心叫姑娘聽見,我這兩日整日和姑娘在一塊兒,姑娘脾性可不算好。」


    「是嗎,我怎麽不覺著?」


    「你還小呢,怎麽能看得出來?若是換了個脾氣好的,今個兒怎麽也要帶咱們看看這宅子,你看這位,一看就是由著自個兒性子的。」


    「也是,那姐姐您猜猜這姑娘是哪家的?是不是身世上有哪裏不妥,才被養在外頭?」


    「我瞧著姑娘手上有好些傷,好像是長久泡在水裏導致的,我一看便知道是漿洗衣裳洗多了,姑娘明明是尊貴人,怎麽也做過這樣低下的活計?真真是奇怪,這一家子都覺著奇怪。」


    「好了,快別多想了,咱們拿著銀錢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情就好了,其餘的和咱們也不相幹。」


    次日清晨,徐令珠才梳洗完畢,用了些點心,如宣便進了迴稟道:「姑娘,昨個兒咱們的人混進了那宅子裏,說是修剪花圃的,當真是在那裏見到五姑娘了。」


    「五姑娘跟前兒有兩個伺候的丫鬟,一個叫碧月,一個叫紅箋,都是太太叫方嬤嬤從人牙子那裏新買進來的。」


    「姑娘,可要今個兒將這事情透給老太太?」


    徐令珠聽著,思忖了片刻,放下手中的茶盞道:「等過兩日永平侯府喪事辦完了再叫老太太知道吧。」


    濯纓院


    徐佩珠在看著書,外頭腳步聲匆匆傳來,丫鬟暮春的聲音隨即響起:「太太。」


    「姑娘可在屋裏?」


    「在呢。」


    徐佩珠聞聲,抬起眼簾來,見著緩步從外頭走進來的母親顧氏,臉上一下子露出幾分尷尬來。


    顧氏走上前去,使了個眼色叫屋子裏伺候的丫鬟婆子全都退下了。


    屋子裏隻留下顧氏和徐佩珠兩個人。


    徐佩珠穿著一身藕荷色繡花褙子,梳著流雲髻,比起剛嫁人那時候要消瘦不少。


    顧氏張了張嘴想要說話,話到嘴邊卻隻輕輕歎了口氣,在一旁的軟榻上坐了下來。


    「算了,你既有主意,我這當娘的說什麽你也聽不進去。如今你心裏眼裏隻想著重迴了永平侯府,省得留在府裏受那些閑氣,你是巴不得早些離開呢。」顧氏看著徐佩珠道。


    聽她這麽說,徐佩珠趕忙上前道:「母親別這麽說,女兒,女兒也是迫不得已。」


    「女兒自打迴了寧壽侯府是何種處境母親也是看在眼裏的,如今我能靠母親護著,可母親總有護不住的那一日,到時候女兒又該如何自處?」


    「本來因著我一人叫母親和兄嫂起了嫌隙就已經是罪過了,女兒再繼續住下去,不定往後還鬧出什麽事情呢。」


    「到時候母親還繼續護著我,嫂嫂和兄長怎麽會答應?」


    徐佩珠臉白了白,又道:「說到底,我一個大歸之人又攤上那樣的名聲,原也不是嫂嫂和兄長的錯。如今那郭琰死了,大長公主想出這個主意來,對女兒來說實在是個機會。」


    「女兒好怕若是輕易錯過了,往後會後悔不堪。」


    說這話的時候,徐佩珠看著顧氏,眼底閃過一抹執拗來。


    顧氏定定看了她半晌,才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頭發:「你呀,就是太有主意了。是不是那日那婆子一說,你心裏就應下了。」


    徐佩珠抬了抬眼,將頭靠在顧氏肩膀上,突然就落下淚來。


    「女兒還能怎麽辦,這樣不清不楚在府裏住著嗎?永平侯府再不好,到底肯給女兒一個名分,等到楚姨娘生出那孩子來,記在我的名下,我往後也算是有依靠了。」


    「女兒風風光光這些年,並非吃不得苦楚,受不得嫂嫂那些個指桑罵槐的話,隻是女兒到底是寧壽侯府的嫡女,總要給自己尋條出路的。永平侯府這條路,對女兒來說就是最好也是唯一的一條路了。」


    徐佩珠在府裏的處境顧氏如何不知,如今聽她這麽一說心中更是湧起一股憐惜來。


    自己這個女兒,最是要強的。


    隻是這一步一旦走出去了,就再也沒有退路了。


    顧氏思忖了片刻,便道:「你雖有了主意,卻也不得不多留個心眼。咱們也不能空口白牙就這麽迴去了,總要立個字據才是。別到時候你迴了永平侯府那楚姨娘還作威作福,畢竟她是你婆母的侄女。」


    「再有便是你那些個嫁妝,如今由哪個管著。永平侯府的那些宅院地契,總要有你幾處才是,咱們是要長遠打算的。」


    顧氏絮絮叨叨道。


    徐佩珠聽著顧氏這一番擔心,眼淚忍不住簌簌落了下來。


    「女兒知道,女兒迴了永平侯府後會立起來,不叫人欺負的。」


    「那楚姨娘,等她生了孩子,女兒自有法子處置她。」


    「母親可知道,那郭琰病的不幹淨,是從南方采買了妓子得了花柳病才去的,而且還是在皇上申飭叫他在府裏思過期間采買的妓子。大長公主瞞著消息不敢叫人知道,女兒原先在府裏有個得用的人,偷偷遞出來的消息。」


    「有這個把柄在,大長公主不會如何的,女兒想法子周旋,不會像之前那樣叫人欺辱的。」


    顧氏聽著那郭琰的事情,先是吃了一驚,隨即輕歎了一口氣:「你既心中有了主意,娘也隻能盼著你好了。」


    聽著顧氏的話,徐佩珠攥緊手中的帕子,眼底劃過一抹堅定。


    這一迴,她不會走錯,再重新淪落到這種艱難的處境的。不管後頭有多苦,她也要一步步走下去,等到苦盡甘來的那一天。


    她要叫人知道,她徐佩珠依舊是那個風風光光叫人羨慕的寧壽侯府嫡女。


    顧氏又說了會兒話,便起身離開了。


    徐佩珠見著從門外進來的雲吟,細細打量了她一番,道:「明日我迴永平侯府去,你也跟著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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