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發展都很順利,趙澄睿率領不到三萬的大軍以及兩個俘虜來到京城的時候,趙清和親自坐鎮汴州,迎來另外三萬人的最後攻擊。


    一萬對不足三萬,可勝性很小。


    河南汴州也有駐守兵,連夜都被拉了出來,最後在汴州做下第一道防線,成功將三萬大軍攔下。


    消息傳來的時候,綰綰與丁飛容正在監牢裏。


    齊旭站在陰暗的地牢門口,看著裏麵的兩個人,將消息一一說出。


    這幾日,凡是那邊傳來消息,都會由他親自宣之於口。


    那種熱情的行為以及上墳的臉色,一度讓齊綰覺得他有病。


    “勝敗乃兵家常事。”綰綰坐在監牢一角,久未清掃的監牢散發著難聞的味道,地麵上不知道沾了什麽東西,黝黑,難聞。


    幹淨華貴的袍子早已經被弄的髒汙不堪,他坐在那裏,麵色沉靜。


    脊背挺得極直,一派冷靜傲然之色,仿佛呆的不是監牢,而是皇宮一般。


    丁飛容坐在另一個牢籠裏,他灰白的頭發散亂開來,因為久未梳洗而顯得淩亂而嘈雜,將臉全部蓋住,乍一看,像是枯草一樣。


    自從來到這裏之後,除了吃飯睡覺,他便一直是這個狀態。


    “一切都要結束了。”齊旭說了一句,再度看了綰綰一眼,轉身走了。


    白色的背影逐漸消失在這暗不見光的地牢裏。


    仿佛帶走了這裏的最後一束光。


    綰綰輕輕抬頭,看著這陰暗的地牢,一瞬間幾乎所有的記憶都紛至遝來。


    我這一生,可恥又可笑。


    ——


    三日後,趙清和率兵到長安城下,與齊旭匯合,至此,八萬大軍,聚在長安城四角,虎視眈眈。


    城裏的人最近都不敢出門。風聲鶴唳的,生怕被牽扯進去。


    哪怕再喜歡趙清和的人,心裏不免也會有一些異樣。


    竟然真的反了啊。


    皇宮裏,齊允閉門不出,似乎是在為這無力的局麵做最後的抗爭。


    “陛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臣願拚命護送陛下離開。”心腹非常忠心。


    “離開……去哪?”齊允似乎笑了一下,坐在龍椅上,清豔鋒利的麵上一派平靜。


    平靜的像是一潭死水,讓人心裏發毛。


    “河北,京平,都去得。”心腹低頭,不敢多看一眼。


    “這大齊,已經是他們的天下。”齊允歎了一聲,揮手堵住心腹的話,“下去吧。”


    朕……想靜靜。


    很快,這金碧輝煌的大殿,隻剩下他一個人。空寂,幽冷,似乎有穿堂風嗚咽而來,帶來初冬的氣息。


    依稀間是個大雪紛飛的日子,初見並不美好,小豆芽一點都不引人注目,隨手救了,也是有意為之……誰能想到那樣一個小豆芽,竟然能將自己逼成這樣呢。


    閉上眼睛,仿佛又是十二年前的冬日。


    大雪紛飛,有人蹣跚而來,粉麵一團,卻是滿臉恨意。


    原來她那時候就對這裏充滿恨意了。


    一聲低沉好聽的笑聲,坐在禦台上的人,滿身尊貴,滿身落寞。


    孤坐禦庭,難掌天下至清。


    ——


    半日後,齊皇下聖旨,願禪位與長寧郡主趙清和,即日登位。


    “什麽鬼?”趙清和捧著聖旨,一臉懵逼。


    “見過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齊旭笑了一下,率先跪下,衝她一拜,額頭對地,十分恭敬。


    齊允總算是幹了一件好事了。


    齊旭一帶頭,旁邊一堆被消息炸懵的人也都反應過來,立刻跪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趙清和看著這一地:“……”


    “平身。”趙清和木著臉,心情複雜。


    早知道齊允萬般看不上師兄,都想好怎麽逼宮了,結果這廝竟然來了這一出?


    “謝陛下。”眾人異口同聲。


    “陛下,還請隨咱家入宮,同討登基事宜。”來宣旨的公公十分眼熟,正是來福,曾經被齊旭提拔過,一直記著這個人情,雖然覺得這聖旨有些出乎意料,但卻是真心實意的高興著。


    是殿下還是郡主,都無所謂。


    反正兩個都是老熟人了。


    翌日,趙清和攜原滕王,現皇夫,入主皇宮。


    原本忠心的黨羽此刻已經毫無作用,齊允徹底退位,趙清和找過去的時候,這一位正坐在禦花園的亭下欄杆上,一雙大長腿垂在下麵,背影悠閑。


    轉臉過來時,嘴角銜了一片綠葉,有清脆的聲音從那裏發出來。


    趙清和注意到這人穿了舊年的錦衣,梳著舊年的發髻,乍一看,仿佛穿越時光,迴到了幾年前。


    “清和。”齊允微微一笑,原本鋒利的眉眼此刻盡數溫散下來,不剩鋒利,隻餘驚豔。


    依稀間又是那個容貌傾城的太子爺。


    “好久不見。”趙澄掃了一下他的臉,腳步一頓,隨後大步走上前去,在他身側坐下來,動作自如,一如當年。


    齊允笑了一下,手臂一抬落在她肩頭,幾乎將她攬在懷裏,他微微閉上眼睛,輕歎一聲:“清和啊……”


    趙清和抬左手,抓住他的手腕:“後悔了嗎?”


    “你說哪一件事?”


    “所有。”


    “沒有。”齊允低聲道:“既然做了,就不會後悔。”


    趙清和沉默,半響,吐出一句:“我也沒有後悔。”


    這些年如履薄冰,隻為求一個圓滿,現在終於得以圓滿。


    上一輩子,父親的死,跟齊允也有些關係。他不是動手者,卻是主導者。


    齊耀也好,宣帝也罷,都不如眼前人玲瓏心腸。


    “我不後悔。”趙清和抓住那隻手,微微用力。


    齊允反抓迴來,微微抬眼,氣若遊絲,說了一句:“可我……後悔了。”


    話落,頭便重重的砸了過來。


    早就後悔了。


    後悔沒有對她好一點,後悔一顆真心流落至此。


    江山……美人……難兩全。


    一生負氣成今日,四海無人對夕陽。


    若有來生……算了,不要有來生了。


    趙清和沒有動,任憑他就這樣砸了過來,想說些什麽,眼淚卻掉下來。


    “我不後悔。”趙清和閉上眼睛,手指死死的抓住那隻手,又重複了一句:“我沒有後悔。”


    可是沒有人再迴她了。


    齊旭從後麵走過來,蹲在她身前,伸手抓住她另一隻手,神情溫柔憐惜:“你是趙清和,你是女皇,你勇往直前,你意氣風發,你永遠不會後悔。”


    ——


    齊二年冬,哀帝齊修遠自盡於禦花園,享年二十六歲,在位將滿一年,功績平平,史尊齊哀帝。


    初冬的雨涼意驚人,新皇還未舉行登基大典,便先舉辦國喪。


    朦朧冬雨裏,有人乘馬車飛快趕來,至城門時,全身濕透,他看著這座曆史悠久的城池,白發斑駁,老目垂淚。


    若有朝人在此,一定能認出來,這位便是當年享譽盛名的帝師。


    “先生授你與詩書,許你表字為修遠,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修遠,修遠,為師對你所有的期盼,都落在這二字裏了。”


    曾經失望離開,留下一個背影,如今再迴來,竟已是天人永隔。


    修遠……


    想再喚一聲,可已無人迴答,隻有嗚嗚的風聲,伴隨著寂寥的雨聲陪伴著他。


    ——


    春,正月初四,新皇於紫禁山巔,昭告天下。


    “臣,趙清和,叩告天穹,日月,山川,以及曆代皇祖之靈寢。今天下疲敝,瘟疫橫行,齊運終止,唯臣上乘天道,下順臣民,驅除百年之患,勘定南北梟雄,於正月四日,設祭於紫禁山巔。”


    “昭告天地皇隻,立國大明,建元康乾!”


    “萬歲,萬歲,萬萬歲。”


    那日,狂風大作,有狼煙自鼎中升起,趙清和轉身迴望,山下萬千子民,齊齊恭賀。


    自此,開啟一段康乾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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