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同的財寶有點多,這就注定了他一時半會也拿不完。按照手下的意思,意思意思拿一點防身就夠了,畢竟是在逃命呢,丁同偏不。


    他身份特殊,哪怕屬下是馮燕的人,也並不敢為難他,隻能默默催促。


    然而等丁同收拾好的時候,天已經將近落幕了。


    橙紅落日墜入雲海山頭,騰起金光萬丈,薄雲煙紗,厚雲飛鳳,肆意翻卷,頃刻間坍塌成海。夕陽的餘暉泄在雲海上,殘陽如血。


    丁同剛出來就看到這樣的美景,還沒來得及感歎一句,格外清靜的街頭響起清亮的馬蹄聲,格外明顯,格外抓耳。


    幾乎是下意識的側眸看過去。


    一少年策馬馳騁而來,紅白交映的衣角翩飛在風裏,長發飛舞,麵容看不清晰,隻覺得身後萬千景色都淪為她的陪襯。


    “是長寧郡主。”旁邊的屬下反應過來,一把抓了丁同就要走。


    下一刻,撕裂聲響起,屬下站在一旁的牆頭上,看著手上破碎的布料,再看看仍然站在原地的丁同,一臉懵逼。


    “噗。”畫麵太過滑稽,趙清和沒忍住。


    “丁同?”趙清和勒馬停在丁同一側,身邊站著一輛馬車,看上去又寬又大,金碧輝煌,哪怕沒有光,也耀眼至極。


    趙清和伸手掀了一下簾子,頓時被刺了一下,飛快鬆手。


    “嘖。”


    ——


    半個時辰後,酒樓裏。


    趙清和洗了個澡,出來時身上帶著一身熱氣,頭發仍是濕漉漉的,沒有滴水,披散在肩頭。


    披散的頭發融和了她眉宇間的清冷,卻更顯悠遠。


    齊旭已經迴來,正坐在廳裏,瞧見她出來,放下茶杯:“上藥了沒有?”


    “沒有。”傷口都在背上,她不好抹,打算等晚上了找師兄代勞。


    齊旭果然皺起眉頭,也不管底下丁同一群人還在跪著,朝趙清和走過來。


    “嗯?”趙清和微微挑眉。


    “上藥。”齊旭有些無奈,一個板栗敲在趙清和額頭,非常輕,一點懲罰的意思都沒有,反倒親昵非常。


    “行吧。“趙清和往廳裏掃了一眼,發現除了丁同之外都是小角色,沒放在心上。


    酒樓裏設施非常簡陋,好在孤月已經將她的馬車趕過來了,一兜瓶瓶罐罐被放在床頭。


    齊旭解開包袱,掃了一眼,準確找到能活血生肌的藥膏。


    轉眼,呆了一瞬。


    窗戶已經關了,屋裏點上了蠟燭,昏黃的光暈溫暖明亮。趙清和正站在鏡子一側對著鏡子梳拉頭發。


    她發質很好,又軟又滑,緞子一樣,因為沒有全幹的緣故有些打綹結在了一起,手指一梳,順滑開來,直接拿簪子團吧團吧挽了一個髻,為了省事,發髻挽的特別高,立在頭頂上,就是一個道士頭。


    動作利落至極,偏又帶著難言的美感。


    齊旭靜靜看著,沒有說話。


    發髻很快盤好,趙清和手指滑到衣服的盤扣間,解開,下一秒,錦白的長衫自肩頭慢慢滑落,露出冷玉一樣的肌膚。


    細膩而瓷白,光下一照,就帶了繾綣的色彩。


    齊旭唿吸一滯,不是因為想到了某些不可告人的色彩,而是因為心疼。


    因為原本那光潔如玉的背上,此刻布滿了傷口。


    馮燕的那隻狼毫筆,說是狼毫,其實並不是某種動物的毛發,而是一種被打磨的極細的鐵絲。


    說是鐵線也不為過。


    偽裝成狼毫的模樣,真感受一番,就會發現那毫無攻擊的武器是多麽兇狠。


    匕首若傷人一下也隻能留下一道傷口,而狼毫上的鐵線若是在身上劃了一下,那就不是被劃了一下,而是被一下子劃了無數下。


    蓋因此,哪怕馮燕並沒有傷到趙清和幾次,但每一道傷口看起來都很可怖。


    “好像有點嚴重。”趙清和反手摸了摸,頓時有被痛到,怕齊旭心疼,也沒敢表現出來。


    “是非常嚴重。”齊旭聲音壓的很低,顯然非常不悅。


    隻下一種毒,還是太便宜他了。


    “他碰了我的血,必然討不了好,而且他傷的比我重多了,此後還要頻繁趕路,稍有不慎,就此喪命都有可能。”趙清和勾起笑容,顯然覺得這一架打的很值。


    齊旭瞅著她的表情,心裏非常不爽快。


    有心想狠狠戳一下傷口讓她疼一下,但又下不了手。


    “我看過了,不嚴重的。”趙清和湊過來,摟著他啾了一下,然後把背露給他:“快些,我還想去看丁同呢。”


    “總感覺那個老梆子有哪裏不對勁。”


    齊旭坐在床上,趙清和蹲著不舒服,齊旭低手也不舒服,於是幹脆趙清和也跳到了床上,麵朝裏,露出一個背對著齊旭。


    因為洗過澡的緣故,那些傷口都被洗去血跡,其實都已經不再滲血了,但看著依舊膽戰心驚。


    馮燕力氣不小,有的傷口鐵線勾的比較深,到現在還在流血。


    齊旭簡直想不到這個人竟然還能若無其事的藥都不敷就穿了衣服去見人。


    想到這,沒忍住,手上力道重了一下。


    “啊——。”趙清和當即痛叫一聲,一臉懵逼的迴頭:“你是想謀殺親妻?”


    齊旭不是故意的,但他還是從鼻間哼出一聲冷笑。


    手下動作卻輕了很多,有些愧疚。


    師妹都已經傷這麽重了,自己竟然還敢把她戳疼。


    上完藥,趙清和利索穿好衣裳,齊旭拿眼睛將人掃了一下:“別的地方都沒事吧?”


    “沒。”趙清和搖頭,道:“他好像還挺有君子風度的。”


    齊旭微微眯眼,合上藥膏蓋子:“嗯?”


    趙清和道:“雖然動作狠辣,但完全避過了我的前胸與腿部。”於是隻有背部有傷。


    傷上加傷,這也是為什麽那些傷口看起來如此嚴重的原因。


    齊旭從鼻間溢出一聲冷笑:“他若是真有風度,就不該傷你。”


    “行行行。”知道他心情不好,說什麽趙清和都應著。


    到了大廳裏,丁同還在那跪著,就是不太老實,左動動,右動動,活像膝蓋裏藏了蠕蟲一樣。


    看到趙清和與齊旭過來,綠豆眼都亮起來,發出不該有的光澤:“滕王殿下,長寧郡主,老臣……!”


    “閉嘴。”齊旭很不耐煩聽這些。


    丁同瞬間閉上嘴巴,老實的不行。


    他已經知道馮燕敗走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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