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尊郡主為主上。”洛川與周勉對視一眼,當即趿拉著鞋子跪下,極為虔誠。


    看得出來,他們眼神裏隻有認真與敬畏。


    窗外雨下大了些,打在青石板上淅淅瀝瀝的,旋律很是好聽,屋內夜明珠的光輝幽幽的,散發著極其神秘而朦朧的光彩,篝香不斷散發著極淡卻極清香的林木味道,氣氛很是靜謐。


    野心不小但總是很鹹魚的長寧郡主此刻坐在鋪了厚厚的棉絮的長椅上,一張臉隱在窗後的明媚裏,半明半暗,皮膚泛著冷玉一樣的光澤。


    極有質感,也極美麗。


    “起來。”許久,趙清和淡淡開了口,她聲音極其平靜溫潤,像是滄行三月山上的清泉水流:“我並未有想在滄行稱王的心思。”


    滄行太小,天水也小。她若是想要什麽,必然是要最好的,最大的,最威風的。


    沒有這個想法?


    洛川與周勉偷偷換個眼神,心裏都有些納悶,但並沒有起身,可見並不信趙清和的說辭。


    趙清和有些無奈:“我沒穿鞋子,你們還真想我親自下去拉你們一把?”


    時下女子多貴足,在許多人眼裏,女子的玉足,那是隻有夫君才能看的。


    洛川與周勉一聽,背脊一僵,忙站了起來,有些狼狽。


    “郡主……”洛川欲言又止。


    趙清和挑眉看他。


    洛川當即說:“郡主性情恣意,我等很是羨慕。”


    “行了。”天色近晚,趙清和並沒有留他們用飯的想法,無意多拖拉,直道:“糧食的事就這樣定下來,沒問題吧?”


    “願尊郡主吩咐。”


    “小事。”趙清和撓撓頭,說:“我近日會走奚朗一趟,三日之內將糧食備好,我帶禁軍親自去風陵渡。”


    洛川一驚:“您要親自去?”


    “嗯。”趙清和踢了踢毯子,說:“滄行太潮濕了,雨打的人心煩悶,不想呆。”


    洛川一時失語,還有些好笑:“但風陵渡土匪多,野人也多,郡主尊貴之姿,怕是有人不識您貴麵,難免會衝撞了您。”


    “三千禁軍在手,誰敢來?”趙清和聽得好笑,知道他這是擔心自己,隻說:“花郡是武光的地盤,但馮燕為了堵滕王七千禁軍,在此之前,一定將花郡清了一遍,並在花郡布下了天羅地網,但現在馮燕敗走雪郡,為了保護他的安全,這些人必然是會調迴去的。”


    “所以現在花郡必然已經空了下來,武光已經沒了手腳,馮燕現在一門心思都在滕王身上,這時候是解放花郡的最好時機。”


    趙清和算盤打的是啪啪的響,不止錢,連地盤她也想要,當然最重要的是她想借此去涼郡看一下趙澄睿就是了。


    雖然來信說他沒事,但是趙澄睿是個報喜不報憂的性子,趙清和並不相信他的說辭,並且想偷偷去一趟給他一個驚喜。


    洛川一想也是,但是:“您又何必親自去呢?論戰力的話我看您手下那個龐龍就很不錯,再不然吳法也可以跟著走一趟,他較熟悉風陵渡的情況一些。”


    說白了,就是覺得不放心趙清和一個女性去臭名昭著的風陵渡。


    奈何趙清和早已意絕:“不說我本身武藝如何,三千禁軍難道還護不住我?”


    洛川一噎:“其實滄行有許多美麗的地方,比如您上次走過的西湖,是文人騷客最喜歡聚集的地方之一,留下墨寶無數,春日裏細雨蒙蒙,雖然厭煩,但若是撐一葉孤舟泛於江上,那也是難得的趣味。”


    趙清和直接看向周勉,目光清泠泠的。


    周勉心裏一緊,忙去扯洛川的袖口,閉嘴吧,就你話多,叨叨叨的,沒看人根本不想理你了嗎!


    洛川側頭,你又拉我作甚?!


    周勉對他使了個眼色,對趙清和拱手說:“郡主可計劃好了何時起身?”


    “三日後吧。”趙清和很喜歡他的敏捷。


    洛川還欲再說什麽,皆被周勉扯了迴去,一來二去,就很無奈,也失了再說的心思。


    罷了罷了,去便去吧,多派幾個人保護好就是了。


    ……


    三日後是個難得的晴日,陽光很是明媚,照的光下海棠花琉璃一樣晶瑩剔透,泛著玉質的光澤。


    感覺到外麵的天出奇的亮,像是晴天了,一大早趙清和便起床,衣衫不整的,先開了半扇窗口,眯著眼睛往外瞧,果然瞧見東方有暖色的光照進來。


    “姑娘今日可早。”桃蕊正站在樓下,瞧見她,忙端了洗漱用具上來。


    趙清和拿帕子濕了水擦臉,懶懶的“嗯”了一聲,說:“聞到海棠花香了。”


    桃蕊也笑起來說:“難得晴日,花開的極好看,廚房那邊還說要摘了去做糕點呢。”


    趙清和:“那就做些嚐嚐吧。”


    桃蕊詫異:“姑娘您不是最喜歡那幾株海棠花了嗎?”日日都要盯著瞧上一時半刻的,怎麽還吃上了?


    趙清和將臉洗幹淨擦了,懶洋洋說:“喜歡的才要吃到肚子裏,這沒毛病啊。”


    確實沒毛病。


    趙清和又吩咐一句:“多做一些,趕時間點,我今日就要。”


    “這麽急,不知道能不能出得來。”桃蕊一驚,就要去吩咐。


    趙清和肯定:“今日我走之前,一定要出來。”


    行的行的,桃蕊立刻去將指令通知下去。


    早膳就在樓下茶廳裏用的,趙清和下樓的時候下人還在擺膳,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一桌的精致碟子,極其雅致。


    趙清和直接出了門來到海棠樹下,桃蕊的指令下的很快,現在已經有人站在樹下端著簍子摘海棠花了,見到她來,都行禮。


    “不必多禮。”趙清和瞧見她們簍子裏的粉白花朵,隨手拈了一朵放在嘴裏,評價:“看著甜,其實有點苦。”


    青璿拿著一封信跑過來,聽見了頓時說“若是做成糕點,放些糖漿,一定是甜的。”


    說著將手中信遞給趙清和:“那邊驛站寄過來的,說是從奚朗寄來的,屬下看著這紙質,倒有些陌生。”


    本來還以為是鄭先生寄來的來著。


    趙清和微詫異:“不是師傅的嘛?”感覺師傅都好久沒來信了。


    青璿搖頭說:“不是鄭先生慣用的信紙。”


    趙清和低眼,將新折的海棠花枝遞給她,手指摩擦紙質,肯定說:“像是北方的硬紙,但包裝的封漆則是江南的東西,百花做封漆,千銀一兩的東西,是個有錢人。”


    青璿根本不能理解這玩意還能有這麽多的講究:“啊?”


    趙清和邊說邊拆信:“這紙上花紋繁複精致華美,不是市麵上流通的任何一種紋路,這種手段,多用於那些世家子弟,為了彰顯特殊,連紙上的花紋都是親自設計的。”


    畫好了再讓手下人去印紙什麽的,也隻有那些為了彰顯獨特的世家子弟才會做這樣的事。


    青璿默默聽著:“或許是平陽侯?”


    在她對世家貧瘠的了解裏,也隻有平陽侯淩玨才會如此風雅。


    “淩玨……他不會這麽花裏胡哨應該。”趙清和已經拆開了信,火漆的百花封香隨著散發開來,濃烈而不失雅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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