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朗?漯城嗎?”孤月還記得那個尚算好說話的城主。


    “不,我們去舞城。”


    孤月的目光瞬間就有些不對:“姑娘,雖然舞城美人多,但是您……”但是您已經有未婚夫了!


    趙清和眯眼:“你想說什麽?”


    孤月頓時縮脖子:“沒……沒,我是說舞城甚好,舞城美人多,崔家公子更是名揚天下。”


    青璿伸手,一巴掌拍他頭上。


    “嗷。”的一聲,孤月抱頭痛叫。


    趙清和瞥了一眼,非常沒有領導愛的轉身進屋:“將洛川請來吧,好歹是地主,走了也要打個招唿。”


    城主府距離並不遠,不到一刻鍾洛川就收到了來自孤月的通知。


    細雨綿綿的,天都是煙青色,洛川腳上踩著高腳的木屐,走的不緊不慢,深怕一個沒踩好倒地了,就很丟人,他一手緊抓著傘,低聲對身旁人說:“郡主怎麽突然就召見了,最近城裏難道還有發生什麽事兒嘛?”


    “咱滄行是挺太平的。”周勉同他一樣踩著高腳鞋,一手執傘,另一手摸著胡子說:“不過風陵渡應該有事。”


    “算算時間,滕王應該已經到風陵渡了,也不知道情況如何。”


    “進展應該是喜人的。”洛川說:“昨日海角來信,說是大牢都不夠關那些土匪的了,日日拿糧食白養著,聽起來很是苦惱。”


    周勉一手掂著衣角說:“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所謂法不責眾,哪怕知道這些人都該死,但情理上卻不能真的將這一萬人砍死。”


    不說傳出去會是如何大的兇名,單知道這一萬人,哪家都有老小,土匪該死,他的家人卻是無辜的。


    洛川揪著胡子:“不說海角那邊有一萬人要白養他愁,這邊三千人我都愁。”


    周勉說:“等叭,現在也隻能養著了。”


    “我聽郡主說說要將這些人留下來,修路做什麽的。”


    周勉麵無表情提著衣擺跳過一個水坑:“主意不錯,這些個土匪,不能白養。”


    洛川跟著他跳:“咱們滄行哪還需要修路啊?官道不還好好的嘛?修什麽路?”


    “誰說要修官道了。”


    “誰?”洛川與周勉共同抬眼。


    “嗨。”孤月舉著把小紅傘蹲在某家門前的屋簷上衝他們伸出手掌,友好的動了動,他長得白淨,年齡又小,天真的樣子像極了畫中爬牆的小兒。


    “……”洛川與周勉對視一眼。


    他不是已經走了嗎?!


    孤月自然是不知道這兩人心裏在想什麽的,隻歎氣道:“我說兩位大人,你們也太慢了吧,我這都是站在院子門口等你們好一會兒了。”


    結果半天沒等到人,迴來一看,這倆人還慢騰騰在路上挪著呢。


    洛川抽嘴角:“你一個天上飛的,我們確實兩個老胳膊老腿的,這兩者能比嗎?”


    周勉:“……??”


    “不能比。”孤月被他說的一樂,站起身舉著傘就要走,煙青的衣擺錯落在屋簷上,灰燕一樣跳跳的走著,這迴倒沒把兩人落在後頭了。


    洛川瞧著他自在的樣子,眯著眼睛,微歎:“年輕哦,少年郎。”


    周勉麵無表情跳一下,說:“我比你小。”


    洛川看都沒看,也跟著跳,邊說:“就小那麽半歲,你也好意思提。”


    “我們不是一年的。”


    “那也隻是半歲而已,我們還是同窗呢。”洛川絕不服輸。


    “年歲不同的同窗多了去了,我比你小,卻能和你一年中舉,這代表什麽你知道嗎?”


    “成,知道了,你比我聰明。”洛川無奈,笑著敷衍。


    “不是。”周勉牽嘴角:“這代表我比你小,你是糟老頭子,而我還是青壯年。”


    “……”洛川終於明白他為什麽突然提到年齡了,語塞一瞬,就很無奈。


    他好聲好氣勸慰:“做人呢,就要誠實,老了就是老了,也沒人說你不是。”


    周勉閉耳不理,甚至往前跳了好幾步,步法很是清越。


    洛川下意識跟著跳,跳起的瞬間低頭看著,發現地上幹幹淨淨,並沒有想象中的一連水坑,懵了一下,差點摔倒在地上,就趔趄一下。


    周勉快速伸手扶住他,麵無表情:“你果然老了。”


    “……”洛川怒:“你給我閉嘴!”


    周勉扶正他,老實閉嘴,撐傘往前走,步子瀟灑至極。


    他娘的。洛川心情複雜,甚至想一把傘砸他屁股上。


    心中太多複雜,連某些事都忘了問。


    一路無話至別院。


    趙清和正坐在屋內,桌上擺了好幾款糕點,樣樣精致美貌。


    洛川與周勉兩人在簷下解了木屐,換上了桃蕊拿來的幹淨棉布鞋,趿拉著進屋。


    一進屋就是一驚。


    驚的是外麵還下著雨,屋內卻分明是暖洋洋的,連一側的篝香裏冒出的青色香煙都是仙氣飄飄的。


    “來了?”趙清和依舊脫了鞋子坐在軟墊椅子上,紅色暖洋洋的毛毯將下半身包裹的密不透風,偏姿態很是瀟灑,手邊一本看上去格外嶄新的書籍,前麵下首的桌子上卻是擺了糕點瓜果,離最近的,則是被拿各種香料炒的很香的瓜子仁。


    “郡主。”洛川直到靠近了才發現趙清和右手邊還放著一個火爐,上好的銀霜炭半點煙灰都不見,火光也很是旺盛。


    這都已經是暮春三月底了,滄行的春天來的較早,自詡養生的洛川也早早換上了薄薄的春衫……


    難道那些說長寧郡主身體傷了底子的傳言並不是假話?


    洛川當即道:“滄行銀霜炭難買,我府上還有一些,等迴頭了就給郡主送來。”


    趙清和一愣,繼而失笑,請兩人落座,說:“不必,我隻是覺得屋內潮濕,點炭火隻是為了烘幹屋子罷了。”


    但是這說辭對應上她蒼白的臉,絲毫沒有說服力!更何況那點炭火的路子甚至就放在她的手邊!這不是為了取暖,是為了什麽!


    洛川早在第一迴見麵時就知道她不是個喜歡貪便宜的人,相反還挺大方高傲的,若是換了旁人帶著一萬禁軍來這滄行,必然是要對他的糧倉作一番圖謀的,但趙清和就不。


    她會出錢買!


    多高尚的人!


    這樣高尚的人豈會因為自身身體的原因就接受別人的援助呢?不可能!


    洛川心裏老淚縱橫,麵上嚴肅說:“可巧,那銀霜炭我用著不舒服,拿給郡主用正好!”


    趙清和有一瞬的茫然。


    就聽洛川慈愛道:“郡主平日也不要太過操勞了,那些個小事都吩咐下人去做便好。”


    “我聽說你最近想做生意?做,盡管做,隻要不犯法,但凡利於我滄行百姓的事,郡主盡管放手去做。”


    雖然不明白他在激動個什麽勁,但趙清和還是當即拱手表示感謝:“感謝大人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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