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天氣,薑湯是常備貨,熬的時間很久,又濃又黑,離大老遠就能聞得到那衝天的刺鼻味道。


    趙清和不動聲色的離遠了一些。


    齊旭瞧見她的動作,心中淒涼,端起一碗湯,視死而歸,一口悶了。


    “我死了。”悶完之後,他擁著人,一臉虛弱,“要瘋狂親親才能好。”


    “滾吧。”趙清和非常嫌棄他張口就散發的濃烈味道,一手推著他的臉將他推離,另一手掏出一個黑色的超大物什出來。


    那是一個黑色的大氅,外表全是黑色的皮毛,光滑水潤的,像是某種動物的皮毛,內裏是一層像是人皮膚一樣的顏色,還有些幹裂,看著就很保暖。帽子很大,垂下有兩根豔紅色的繩子,是專門用來係在下巴上固定的繩子。


    齊旭瞧見,身形一動。


    “鬆開我。”趙清和腰動了動,想親手給他試一試這個大氅。


    齊旭依言鬆開,卻見趙清和將大氅反了過來,皮毛朝裏,像皮子一樣的東西朝外麵,有些得意說:“雖然我的初衷是想找一個禦寒的雨衣,但是這個也不錯。”


    “那人跟我說是兩張皮毛拚接的,真皮毛,很保暖的,外麵那層皮也能擋雨。”


    “是這樣沒錯,但是這個皮子的顏色是不是有點……礙眼?”齊旭指著那顏色詭異的外皮,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很委婉。


    “是這樣沒錯,但是大晚上的,又是雨夜,沒有人會看你的。”趙清和另有說法。


    齊旭就很苦悶,感覺剛咽下肚的薑湯仿佛又反胃了一樣,就很難受。


    偏這時候趙清和又說:“還有一碗呢,不要浪費。”


    齊旭嘴角更苦了。


    趙清和發覺他的神情,就有些傷心:“這可是我冒雨跑了好幾家鋪子才找到的,最後還讓人改了改,很麻煩的。”還花了不少銀子。


    “……”齊旭端起薑湯:“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覺得有些……有些不符合我的氣質罷了。”尤其是那兩根細帶子。


    趙清和很善解人意:“我不會取笑你的。”


    旋即有些苦惱:“下這麽大雨,外麵的路顯然很不好走,要不你等雨停了再走。”


    “那倒不必。”齊旭立刻搖頭,說:“本來就是擠出的時間,明早上要迴去的。”不繞路的話,明早上應該能跑到海角,塞北鐵騎的馬力不是說說而已。


    他說完,捧著濃重的薑湯,一口悶掉,隨後扔了碗,一臉的無欲無求。


    “……”趙清和丟了大氅,扯了他的領口,湊上去啾了一下,權做安慰。


    齊旭並不想放過她,但嘴裏苦的難受,趙清和又是極討厭這個味道,於是就沒亂動,任由她啾啾,就很乖。


    “好了。”趙清和啾完,安慰的摸摸他的臉,說:“再坐一會兒,我讓廚子做了飯與糕點。”


    夜幕逐漸低垂,天光灰暗,雲朵都瞧不真切,唯有銀絲還在鍥而不舍的滴落下來,頗有要將這座城市淹掉的趨勢。


    終於到了時間,心中熱切難分,齊旭披上了那個顏色怪異的大氅,與沉星一起,奔入無邊夜幕,直到再也瞧不真切。


    “都說春雨貴如油,但這雨也太多了。”青璿盯著暗夜裏密切的雨絲,有些苦惱。


    “那是長安的說法,不適用於天水,焉知天水一年四季都在下雨。”趙清和盯著齊旭已經消失的背影,裹了裹狐裘,說:“迴去吧。”


    又是夜晚,或許是白日睡飽了,也或許是老毛病犯了,沒有溫熱的抱枕,就沒得安全感,再次躺了半宿,直到眼皮子打架,才迷迷糊糊睡過去。


    ……


    第二日雨停了,天仍舊有些陰沉,幾個人也沒有多耽擱,繼續趕路。


    或許是怨念太大,中午竟然還出了太陽,清麗明亮,頗有水光瀲灩晴方好的意思,空氣都濕潤清新自由。


    一路無話,在第三日的時候,幾個人到了西湖。


    西湖龍井,曾經是朝廷貢茶,產與錢塘西湖村周圍群山,在前朝風靡於一時,近幾百年因為天水逐漸沒落的原因,逐漸少為人知。


    但茶葉依舊被傳承下來,另有一支被貢為禦茶。


    錢塘很大,龍井村的生意另有負責人,趙清和幾人直接趕到龍井村,打算先看一下茶葉的情況。


    群山疊巒,近望鬱鬱蔥蔥,遠望雲霧繚繞,有水墨畫之感。山腳下,村內很安靜。


    “呔,又是陌生麵孔,你們是誰?又是來搶我們的茶葉的?”馬車剛進村子,就有人攔路。


    趙清和掀開簾子,發現是幾個年歲四至九歲的小娃,挑了挑眉:“什麽意思?”難道還有人強搶茶葉?


    一堆小娃瞧見她,癡了。


    趙清和瞧見,笑了一下,掀開簾子下了車,手裏還端著一碟精致的糕點,往前一伸,說:“你們都是這個村子裏的人?”


    “是……是。”年紀最大的井小七啃啃巴巴,緊張的不得了,偏還故作鎮定,包子臉很可愛,他看著那盤糕點,有些垂涎,強讓自己移開目光,對著趙清和,眨眨眼睛,鼓起勇氣說:“仙……仙子,您是來做,做什麽的?”


    “唔。”趙清和掃了一下他們的神情,故意說:“我是來買茶葉的。”


    果然,上一刻還在癡呆垂涎的幼崽們,聽到她說的什麽,表情立刻變了,眉毛一立,就兇巴巴的。


    井小七也死死抿著唇,有些失望。


    “好了,帶我去見見你們村長吧,或者帶我去看看你們的茶葉。”趙清和看的好笑,伸手盤了一下他圓圓的腦袋,真好盤。


    “你……你。”井小七紅著臉,捂頭後退。


    “不要欺負小七哥哥。”後麵有一個短腿小姑娘,見此鼓著包子臉,鼓起勇氣,抓上井小七的手臂,想要保護他。


    就還挺可愛的。


    孤月坐在馬車頭上,兩隻腿懸空來迴晃蕩,托著下巴說:“一群小鬼。”


    “不欺負你們。”趙清和將糕點放他懷裏,說:“我還真是來買茶葉的。”


    “可是我娘說不會有人來買我們的茶葉了,那些人都是不壞好心,想要白嫖!”井小七抱著糕點盤子,心裏暈乎乎的。


    趙清和看著他:“最近還有人想要搶你們的茶葉嗎?”


    “有。”“我知道。”“我見過,一群人,兇神惡煞的,把村長爺爺都嚇哭了。”


    看來的確有人在打茶葉的主意啊,不過這也正常。


    趙清和甩了甩袖子,說:“是嗎,那帶我去見你們村長吧,我跟他談談。”了解一下情況,瞧瞧那些潛在的敵人們都是誰。


    她看著就很認真,小蘿卜頭們有些慌張,但卻詭異的覺得她不像壞人,也就帶著她往裏麵走。


    不時有人張望過來,被抓包了就滿臉通紅,走路都走不好。


    就很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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