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雨連天刺骨。


    孤月擔憂道:“不知道姑娘會不會生氣。”


    “她已經生氣了。”青璿很冷靜,盯著他懷裏抱的大包裹,說:“既然已經買到了衣裳為什麽不迴去?”


    孤月咬著甜蜜蜜的糖果,有些憂傷:“我怕迴去了打擾姑娘的好事。”


    “什麽好事?”


    孤月振振有詞:“殿下從海角千裏迢迢趕迴來,還追到這小破鎮來,眼裏除了姑娘誰都瞧不見,你敢信他會乖乖的洗漱?”


    青璿一臉懵逼:“你在胡說些什麽?”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孤月理直氣壯:“話本裏都是這麽說的,小別勝新婚,我們不該去打擾!”


    青璿一臉血,揪住他的包子臉:“你個小屁孩,少看點話本行不行,那都是編來充作笑料的。”


    臉被揪住,孤月言辭受製,支支吾吾:“藝術唔……來源於……生活。”


    “所以這就是你們不好好辦差的理由?”一身白衣的人突然出現在兩人眼前,頭上撐著一把朱紅的大傘,臉上表情要笑不笑。


    兩個人當即被嚇的三魂丟了七魄:“姑娘!”


    趙清和盯著孤月手裏那一包糖果,“你月錢沒了。”


    孤月落下淚來:“姑娘我錯了。”


    趙清和冷笑一聲,看向青璿。


    青璿一個機靈,飛快扯了孤月懷裏的大包裹,討好的往趙清和眼前一遞:“姑娘,我在這裏發現了孤月在這裏偷懶,剛剛在逼問他偷懶的原因。”


    孤月不可置信的看著她,嘴裏的糖都不甜了。青璿姐,你怎麽可以這樣!


    “不錯。”趙清和接過包裹,說:“扣十天月錢。”


    十天月錢而已,她不缺這個,青璿鬆了口氣,目送她們來的快走的也快的主子迴去,細雨綿綿,她一身白衣一把紅傘在僻靜的街道上極為顯眼。


    正要跟上去,被孤月一把抓住胳膊,孤月鼓著包子臉,憤恨又委屈的盯著她。


    出賣朋友,過分!!!


    青璿憐愛的捏捏他的小肥臉,說:“這個月剩下的月錢都給你。”


    “青璿姐慢走。”孤月立刻鬆了手。


    賣就賣了,二十天月錢也不少了,白得的,興奮。孤月盯著青璿的背影,眼裏閃過一絲興奮的光。


    ……


    齊旭估計是實在累極了,等趙清和迴去,他已經睡著了,眼睛緊閉著,睡得還挺香。


    趙清和將垂簾放迴去,並沒有打擾他。海角到滄行的距離並不近,快馬加鞭最快也要一日半,何況他又從滄行找到這裏來,昨晚上必定一晚上沒睡,今日又冒雨淋了一上午,肯定心神俱疲。


    海角那邊尚不知道什麽情況,齊旭也並沒有多餘的空閑時間,今日還是特意擠出來的,最慢今晚上又要走。


    還是讓他好好歇息一下吧。


    趙清和將香爐裏的香去掉,換成了自帶的安神香,橘子混合著新鮮的青草香,必然能帶去一個香甜的好夢。


    趁飯菜還沒上來,趙清和打開包裹,看看孤月都買了什麽衣服。


    買了三套,兩套都是灰撲撲的,隻有一套是黑色的,布料看上去也就那樣,做工更是一般。


    趙清和臉都黑了。


    這小破地方這麽窮的嗎,連個像樣的衣裳都沒有。想象一下師兄穿這些衣服的模樣……就又村又土,根本不能想象。


    趙清和出了門,將包裹扔給了孤月:“你哪兒買的衣裳?”


    “城東門,逛了三家店,這是最好的一家。”孤月抱著包裹,有種不好的預感。


    趙清和轉身下了樓梯。


    小二瞧見她就腿肚子發軟,說:“少俠且再等半刻鍾,飯菜保證給您上齊。”


    “不急。”趙清和扔他一個碎銀角子,說:“再上幾個清淡養胃的菜,來兩碗魚片粥,粥要新做的,味道務必要處理好,等做好了通知我。”


    “好的好的。”小二知道他房裏又來了一個人,還是個看著就殺氣騰騰不像個正派人士的,點頭如搗蒜。


    “城內哪家衣裳做的好?”趙清和最後一問。


    “這個我知道,本城衣料最好的店都在城南,好幾家店鋪,花樣料子針腳都不錯,還耐磨,江湖人士的最愛。”就是價格貴了些,一套頂普通的四五套。但小二瞧了一眼趙清和身上穿的看不出布料但一看就很高檔的衣裳,沒敢土味發言。


    “姑娘,我去叭。”孤月已經將包裹扔在了自己房裏,聞言顛顛的湊過來。


    趙清和斜他一眼。


    “相信我。”孤月當即發誓:“方才那隻是意外。”


    趙清和說:“那不是意外,那隻是你舍不得出錢。”


    孤月猛男落淚:“我隻是身上剛好沒帶夠錢嗚嗚嗚。”


    “你現在有錢了?”


    孤月默默讓出路:“姑娘請。”


    小二滿臉懵逼:姑……姑娘?


    “恰巧”路過的扶笑滿頭問號:“你是女子?”


    孤月當即懟道:“我急姑娘當然是女子。”


    扶笑失魂落魄,還有些興奮:“那你著男裝。”


    “行走江湖,男裝方便一些。”


    “我懂!”扶笑一拍掌,又小心翼翼的湊過來:“冒昧問一下,您同那位殺氣騰騰的公子是什麽關係啊?”


    孤月上前擋住他的視線,露出一個同情又不失幸災樂禍的笑容:“我家姑娘和滕……公子是未婚夫妻呢。”


    扶笑初戀夢碎,捂著胸口,大受打擊,失魂落魄的走了。


    是男是女不重要,但有對象了就很重要。


    ……


    屋內清幽的香氣已經散的差不多了,取而代之的是橘子的清香,齊旭鼻子動了動,夢裏噩夢循環,覺得自己被橘子包圍,恐怖如斯。


    猛的睜開眼,還沒緩過來就鼻子先行動了動,然後聞到了一股子獨屬於橘子的味道……


    齊旭默默縮迴被子,將頭埋在裏麵,努力嗅了一把那散落的清幽味道。


    自從離開長安後,師妹身上再沒熏過香,隻有湊近了才能聞得到那昔日被玉蘭香掩蓋的像是剛落過雨的深山林木的青草香,帶著一股子幽幽的味道,若隱若現,就很讓人上癮。


    過了一會兒,他似乎終於聞夠了,從被子裏露頭,坐起來,卻覺得屋中寂靜的可怕。


    “師妹?”他試探的叫了一句。


    沒人迴答,齊旭的臉立刻陰沉下來,縈繞的橘子味又纏上來,明明是讓人凝神靜氣的味道,他卻覺得難受至極。


    屋裏寂靜的落針可聞,齊旭靜靜隔著簾子瞧著外頭,幾乎以為那是一場夢。


    終於,門被吱呀一聲推開,齊旭幾乎是立刻就叫了一聲:“師妹。”


    “醒了?”趙清和走過來,下一刻猛的拉開簾子,露出一張帶著潮意的臉,說:“這還沒有一個時辰呢,你怎麽這麽快就醒了?”


    明明還特意點了安神香來著。


    趙清和發現他臉有些白,伸手探了探:“好像有些燙。”


    “沒事。”齊旭抓住那隻手,感受那溫涼的實體的溫度,空落落的心陡然被裝滿,他笑了一下,說:“沒事。”


    隻是有些,突然的,不知道從哪而來的,惶恐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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