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方戰敗的消息不斷傳迴長安,一日複一日,哪怕最相信趙峰的人心裏也不禁升起不安來。


    終於,三營被攻破的消息傳來,引起一眾嘩然。正巧此時無論如何都聯係不上趙峰的消息也盡傳開來,不知是誰先開了口。


    趙將軍不會是反了吧?


    趙將軍怎麽可能反!


    起初還有人反駁,但之後兩日一直沒有消息傳來,於是越來越多的人都相信了。


    京城謠言四起,齊允直接禦筆寫檄文一張,試圖安撫群眾。


    群眾紛紛表示有被安慰到,但也隻是被安慰到,流言依舊如雨後春筍一樣瘋長。


    趙府的人這兩日都不太好過,當然,任誰被扣上了一層投賊賣國的帽子,都不會好過,反正府裏如今也就剩她一個人了,養那麽多丫鬟還挺費錢的,趙清和幹脆借這個機會將丫鬟們都遣散了。


    隻留一眾貼身丫鬟,以及一個管家。


    正月末,初開春,春寒料峭,京城冰雪初融,融了又凍上。


    趙清和自那日從宮裏出來後就窩在府裏,老老實實,安安靜靜。明明是和以前差不多的生活,卻還是被有心人拿出來作妖說她是心虛了。


    由此可見,小神醫的保質期,也沒有多久。


    終於在二月尹始這一日,宮裏的帝王再也沒坐住,宣了長寧郡主覲見。


    這一日天陰沉沉的,一看就知道是要下雨的天氣,山雨欲來風滿樓。


    彼時趙清和剛起床正在院子裏練劍,她劍術勉強能入三流,但遭不住齊旭很會喂招,哪怕最後輸了,也輸的很有尊嚴。


    聽到這個聖旨,兩人收了劍,對視一眼,各自都明白了其眼中代表的意義。


    這個時候來宣人,顯然是不會管早飯了,於是兩人是特意換了衣服,吃了早飯去的,等到了宮門口,已經是巳時半了。


    齊旭騎著沉星站在宮門口,對趙清和說:“我在這等你。”


    “好。”趙清和將照夜的馬繩盤在它自己頭上,應的很幹脆。


    此時天幕陰沉,風雨欲來。


    趙清和在殿門口被攔住,總管一邊說著對不住,一邊示意宮女們搜她的身,生怕她帶毒進殿。


    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禮遇。


    趙清和輕笑一下,不必她們來搜,自己一掏袖口,將所有的瓶瓶罐罐都掏出來放到托盤上。


    顏色各有分類,細細一數,竟有二十多個。甚至還有一把外形精致的匕首被掏出來,讓總管看的臉都白了。


    “這些……都是什麽?”總管指著托盤,手指有些顫抖。


    “毒藥啊。”趙清和笑的漫不經心,對小宮女張開手臂:“來。”


    總管沉默,心裏更覺得她膽子大,簡直沒邊了。


    她氣度極好,笑起來更有霽月清風的疏朗之感,小宮女不知覺紅了臉頰,低著頭,一雙小手輕輕在她身上探著。


    小心翼翼的。


    長寧郡主才不會拿毒藥的,那些肯定都是補藥……即便是毒藥,肯定也是為了防身。


    許久,也沒搜出什麽來。


    趙清和唏噓一聲,憐愛的摸了摸她的腦袋。


    “這些都是寶貝,幫我看好哦。”走的時候還要拿走的。


    另一個端著托盤的小宮女點頭如搗蒜。一定不讓外人接手!


    總管:“……”


    他領著人進去,穿過長長的幽暗的廊,趙清和目光在殿裏五步一個戴著盔甲持刀站立的守衛們身上流連一下,唏噓說:“陛下這是……太高看我了。”


    “那是銀甲衛。”總管說:“皇上的親衛,全天下隻聽皇上一人吩咐,行事莫測詭譎,常人難及。”


    這個難及,自然是指手段。


    趙清和摸摸下巴:“那他們對毒藥免疫嗎?”


    總管想起了她剛剛掏出的那些瓶瓶罐罐,一陣窒息,還是解釋道:“大部分都是沒用的。”


    “你怎麽知道這麽清楚?”趙清和看他一眼。這難道不應該是秘密嗎?


    總管沉默以對。


    趙清和心裏浮起一個猜測:“你試探過?”


    “……沒有。”總管常常覺得自己跟不上長寧郡主的腦迴路,此刻更是如此,他歎口氣,堵住了趙清和還欲再說話的嘴:“陛下就在前麵,您歇歇吧。”


    好的,趙清和無聲點頭。心裏卻想罵娘,二十多個高手,怎麽可能打得過。


    齊允此刻正背對著他們,像是在欣賞那副掛在殿中央的山河圖,聽到聲音,緩緩迴首,露出一個笑來。


    他穿的一身玄色長袍,袍上金龍紋更趁尊貴威嚴,清豔鋒利的臉笑的像是當初還在當太子的時候,他輕聲說:“你來了。”


    趙清和目光落在他背後的山河圖上,說:“我以為你會站在摘星樓上等我。”


    “為什麽?”


    趙清和揣手:“因為摘星樓高。”


    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自然,也能輕易的摔死人。


    “清和這是說的什麽話。”齊允一笑,聽懂了她的意思,走下來說:“我若真想殺你,哪用的上去摘星樓?”


    趙清和當即道:“那一起去瞅瞅。”


    齊允目光探究的看著她:“清和對朕的摘星樓很感興趣?”


    “當然。”趙清和毫不猶疑點頭:“畢竟這裏是皇城最高的地方,吹過來的風味道都是不一樣的。”


    齊允湊近她,笑的甜蜜:“可惜那是朕的地方,沒有朕的許可,誰都去不了。”


    趙清和頓時放棄:“那就不去吧。”


    齊允的暗示再一次遭到慘拒,他笑容不變,卻是轉過身去,走上台看著那副偌大的山河圖:“清和,你可知今日朕召你來所為何事?”


    “不知。”趙清和相當老實。


    “趙峰透賊賣國的消息,你可知道!”


    趙清和淡淡一笑:“謠言而已,並無證據。”


    齊允一指山河圖,怒喝:“這就是證據!”


    “他身為塞北主帥,先是大意錯判軍情,再是對胡兵十三部侵略撒手不管,現在更是不見人影,他是塞北的主帥,他人都不見了,你讓這仗怎麽打?你說他不是投敵,說出去誰會信?你嗎?!”


    趙清和靜靜站著。很多事情,解釋沒有用,畢竟人家鐵了心要給你潑髒水。


    她抬起頭,目光沉靜的看著齊允:“你待如何?”


    齊允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看著她那過分平靜的臉,緩緩說:“兩條路。一條,你嫁給我,平息天下謠言,以震軍心民心。”


    趙清和當機立斷:“我選第二條。”


    齊允一噎,臉色沉下來:“朕都還沒說第二條是什麽!”


    趙清和抬手,示意他說。


    娘的,齊允心裏憋氣憋的想罵人。


    “第二條,你留在宮裏當人質。”


    “不可能。”趙清和當即拒絕,對上齊允的目光,她毫不害怕,隻淡著一張臉說:“這個招數十年前我就受過了,我以為我祖母的死對我來說,是個慘痛的教訓。”


    “那是意外。”


    “意外還是故意,你我心知肚明。”


    “好。”齊允說:“既然你執意如此,那就別怪朕不客氣了。”


    趙清和淡哂一句:“你對我們何時客氣過?”


    齊允一噎,拍手示意銀甲衛過來,盯著趙清和,意有所指:“這些都是曆來保衛皇室安全的銀甲位,武功奇絕,不是你能敵的。”


    所以,還是乖乖就範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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