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剛說“錯了”是什麽意思?”安夏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不會真的走錯了吧?


    趙澄睿側眼,艱難的瞥他一眼,說:“你走偏了,再往前走,是一望無際的森林,走上一天也看不見人的。”


    安夏:“……”


    安夏抹了把臉,並不想認輸:“你這一路連眼睛都沒睜,怎麽就知道我走錯路了?”


    “我來過這個地方。”趙澄睿目光帶著追憶:“曾經,我守過這座城池。”


    打降了胡兵十七部,之後就一直在這裏守著,直到十年前,驚聞祖母去世,驚迴京城,然後再沒迴來過。


    趙澄睿伸手,接了一片雪花,青黑的眼角泛起紅意,他幾乎是深情的看著這片雪原,他低聲說:“這是我長大的地方。”


    這是我本該長大的地方。


    打過胡兵,守過城池,十年困籠,他終於迴來了。


    “往右走,那裏才是進城的必經之地。”


    安夏心裏唏噓,背著他繼續走。


    “我以為我該死了。”趙澄睿腦袋擱在安夏肩膀上,呢喃出聲。


    “死不了。”安夏沒好氣說:“老子親自下黃河抓的人,二百兩銀子的承諾,你要是敢死,老子就親自去找閻王爺要人。”


    趙澄睿彎彎嘴角。


    “二百兩,算什麽。等到了塞北,我請你喝最鮮的牛奶,騎最烈的馬,熬最兇的鷹。”


    “行行行,一定將你安全送到塞北。”安夏不耐煩說:“不過騎馬就算了,我還要迴京城迎娶我的綰綰姑娘呢。”


    “你可別說話了,趙清和一共就給我兩瓶藥,已經給你吃了一瓶了,養養精神,到了地方再給你吃下一瓶。”


    說了半響,沒人應聲,安夏側頭看過去,發現這人已經重新閉上眼睛睡著了,無語一瞬,冷笑一聲。


    “你還挺舒服的。”


    ……


    大雪壓塞北,積雪亙古不化,厚厚一層。


    運糧的隊伍在第十六日正式到達塞北第十三營。


    “是個生麵孔。”十三營的主將黑格瞧見丁飛容,麵色冷峻的瞥一眼,看往他身後,卻隻看到眼眶紅紅的趙恬趙蒙兩兄弟。


    黑格臉一沉:“少將軍呢?”


    趙蒙眼淚頓時就崩不住了:“嗚哇!”


    “你嚎喪呢!哭什麽哭閉嘴!”黑格一腳踹過去,試圖壓下心中不好的預感,看向一旁稍微冷靜的趙恬:“發生了什麽,你來說。”


    趙恬跪下,沉聲說:“屬下跟著少將軍押運糧草,一路順利,但在剛出奚朗的時候,突然一大夥劫匪冒出來,想要劫走我們的軍糧,少將軍冒死拚戰,劫匪雖然死了,但少將軍心口中了一刀。”


    “廢物!”黑格目光沉沉盯著他:“少將軍人呢?”


    趙恬閉上眼:“少將軍,墜入黃河,三日尋不見。”


    ……


    丁飛容和一眾文官被安排在單獨的房間裏,屋子不大,是曾經戰死士兵住過的地方,裏麵打掃的很幹淨。


    晚飯過後,一個小文官出門打了一盆熱水迴來打算泡泡腳,邊脫襪邊說:“不愧是咱們大齊第一鐵騎啊,連十三營的兵都如此威武,一個個還挺熱心的,聽說我要打水,愣是把我給拎到前邊去了。”


    小文官說著將半個多月沒洗的腳放到熱水桶裏,感受那一瞬間的熱浪酸爽感,頓時舒爽出聲:“爽啊。”


    同事看的很羨慕,湊過來,:“共享一下?”


    “行啊。”小文官很大度:“沒有腳蘚吧?那玩意要命哦。”


    “沒有沒有。”同事飛快脫了鞋襪湊過來,將腳鑽進去。


    “怎麽感覺不太熱啊?”同事一臉納悶。


    “我也感覺。”小文官側頭,兩人頓時麵麵相覷。


    丁飛容說:“塞北寒冷,熱水也涼的快些。”


    同事頓時一臉糾結:“涼這麽快,那洗澡得多費勁啊。”


    丁飛容溫聲道:“他們洗澡都是聚在一起洗的,置了專門的供暖的,十天燒一次,一群人聚在一起洗澡,比在長安還暖和。”


    這話說的同事好羨慕。


    小文官意外的瞧他一眼,說:“丁大人了解蠻多啊。”


    丁飛容淡淡一笑,拿了幹淨的衣裳,出門去了。


    “怎麽感覺人家看不起咱們?”同事揉了揉鼻子。


    小文官掏出腳,慢悠悠道:“人家是世家出身,瞧不起咱們多正常?不過他竟然拿了衣裳去洗澡?”


    “明天就要走了,要不我們也去?”


    ……


    丁飛容拿著衣裳去水房,他一個看起來瘦弱的文官在一眾高大的士兵裏,分外突出,守門的士兵瞥他一眼。


    丁飛容溫聲解釋道:“一路走來追求速度,說起來,有快半月沒洗漱了,身上都快發臭了,實在忍不住。”


    他急著做什麽,自然是送軍餉的。


    “進去吧。”守衛淡淡瞧他一眼,沒說什麽。畢竟隻是一起洗個澡而已。


    水房裏麵挖的有幾個超大的湯池,每個池子都有十幾二十多個人一起泡著,丁飛容掃了一圈,挑了一個人最少的進去了。


    “大人。”丁飛容笑容溫和,他身上帶著文人特有的儒雅感,但眉宇間滿是堅毅,連笑容都是討人喜歡的,不鹹不淡的那種。


    是以朱文雖然不喜歡他,但也沒拒絕他一起來泡。


    朱文閉著眼,沒有搭理他。


    丁飛容卻沒想放過他,叫了一聲,“朱大人。”


    朱文睜眼:“你認識我?”


    丁飛容說:“崇拜大人,了解一些。”


    朱文哂笑:“什麽崇拜?文人最是虛假,怕是心裏都在罵我們大老粗。”


    “粗也有粗的好處。”丁飛容說:“武將,大多都是大氣凜然,不拘小節,嫉惡如仇。”


    朱文瞥他一眼:“哦。”


    丁飛容繼續說:“若非運氣不夠,我也要是朱大人的同僚的。”


    朱文上下打量他一眼,搖搖頭,沒說話。


    這種瘦弱的小身板,真上了戰場,怕是還不夠胡兵一刀砍的。


    丁飛容說:“我喜歡的一個女子,嫁給了武將。”


    朱文:“你挺慘的。”


    丁飛容說:“她說她仰慕趙將軍,但趙將軍已經有妻有子,於是嫁給了趙將軍的手下。”


    朱文驕傲說:“咱們將軍是塞北最英武的狼王,沒有哪個女子能抗拒他的氣……魅力!”


    丁飛容搖頭說:“他常年守在塞北,我還沒有見過他。”


    朱文看他的目光和善許多,說:“將軍日理萬機,忙著砍胡兵,你是見不到了。”


    丁飛容歎氣說:“那真遺憾,不過這一趟走來,見了大人,還見了黑將軍,已經足夠慰撫平生了。”


    朱文為之動容,說:“倒是個真誠的人。”


    丁飛容說:“眾位將士們保家衛國,我等心中皆為歎服。”


    好話誰不愛聽,沒過一會兒,朱文態度軟化很多,丁飛容很會聊天,沒一會兒,兩人便暢言歡快,氣氛好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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