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亡太大,不劃算。”趙清和說著,給自己倒了杯茶。


    安冬看著她,欲言又止,最終歎氣。


    “傳承斷裂,又沒有參照物,很難搞出來啊。”


    “誰說沒有參照物?”趙清和放下茶杯,挑出一個笑來。


    安冬立刻抬頭:“在哪裏,我看看。”


    趙清和指了指天。


    安冬一臉懵逼。


    “煙花。”趙清和提醒說。


    安冬更懵逼了,一張白淨的小臉上寫滿問號。


    趙清和見此,也不氣惱,溫聲道:“古有爆竹慶新年,今有煙花賀舊歲,兩者區別不說,相似點就是,響聲。”


    “以響聲震嚇年獸,但同理,兩者都很危險,小孩子勿進,為什麽勿進呢?”


    “爆炸。”安冬眼睛一亮說:“這兩點的共同點就是爆炸。”


    “但是,這種程度的爆炸,顯然不足以炸死人。”接著安冬提出疑問。


    趙清和露出一個微笑:“那就加大程度試試。”


    安冬心裏預想了一下那個場景,立刻站起來,激動說:“我去試。”


    “慌什麽?”趙清和招手讓她坐下來,說:“材料都沒有,你拿什麽試,且不說你也不熟悉這個,這樣不確定的東西,沒有師傅帶進門,是很難學會的。”


    安冬知道她不會無緣無故說這個,也不急了,就拿一雙大眼睛看著她,眼巴巴的味道。


    恰逢桃蕊領著端著膳食的人進來,趙清和同她招招手說:“孤月呢?讓他把劉路叫來。”


    等趙清和一頓飯吃完,劉路也騎馬跑來了。


    “主子。”劉路摘了帽子,對她拱手道。


    “起來,烤烤火。”趙清和指了指燒的正旺的炭爐,問起最近發生的事。


    “酒樓生意最近還成,茶樓因著最近的事,沉寂許多,如今天氣寒冷,屬下想著,要不要在二樓茶廳裏通上暖爐大炕,到時侯客人就可以圍著爐子舉茶討論詩文,豈不快哉?那些喜愛陽春白雪的讀書人,肯定喜歡。”


    “可以安排。”趙清和點頭很爽快,進了正題:“陛下駕崩,全國服喪,那些事先準備好的煙花爆竹,全沒了用處,你那裏準備了多少?”


    “不少!”提起這個劉路拍了拍大腿,有點憋氣說:“本來準備了今年要給酒樓好好熱鬧一番的,誰想到出了這事。”


    還熱鬧,能好好的開張就是謝天謝地了。


    “有多少?全都運過來。”趙清和喝了一口茶,說:“還有那些家裏有些庫存的,都收過來。”


    劉路看不懂她的意思:“您收這個作甚?”


    “有用。”事情沒成,趙清和也不好說,雖然成了也不能說,她隻說:“不僅如此,你還要幫忙找一個會做這東西的能人。”


    劉路撓了撓頭,覺得她要求奇怪,還是應下來說:“這都不難,不過這個能人……要多能的?”


    趙清和看他一眼,說:“能最好的,自然是最好的。”


    劉路撓了撓臉:“行。”


    “切記要低調。”


    劉路飛快點頭:“屬下知道的,三日內必定給你消息。”


    “快一些。”趙清和捧著茶杯撥茶沫,說:“最好是半月之內處理好所有事情——人不要找本地的,之後去留,或許不在京都,餘下你看著辦。”


    劉路心裏一驚。不在京都,那在哪?


    但他飛快點頭應下來。


    “能成嗎?”安冬捧著茶杯看劉路的背影。


    趙清和笑了一下,一口飲進杯中茶,說:“凡事,試了才知道。對了,你最好收拾收拾東西,做好離開的準備。”


    安冬立刻抬頭:“你要去哪兒?”


    “我不走。”趙清和說:“但你要跟著我父親走一趟。你不是想看一眼塞北的那些武器嗎?機會來了。”


    安冬隻覺得心裏拔涼拔涼的,她看著趙清和,隻覺得嘴裏的茶苦的她喉嚨痛:“我是跟著你來的,你都不走,趕我作甚?”


    “不是趕你走。”趙清和長指拎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垂眼看那水流在瓷杯裏旋轉盤旋,溫聲道:“這一迴,是拜托你,事成之後,會有重謝。”


    安冬立刻求證的看她,是自己想象中的那個重謝嗎?


    趙清和對她點點頭。


    漂浮的心立刻蕩下來,安冬立刻爬起來,高興的恨不得跳上一跳,她爬到趙清和麵前,承諾說:“你放心,我肯定會努力將你想要的東西鑽研出來的!”


    她比了一根食指,信誓旦旦:“一年,隻要東西足夠,我隻需一年就夠了!”


    隻需要一年,她就可以拿著傳承冊子迴家了嘿!!!


    趙清和淡笑一下,不語。


    ……


    群龍無首,陛下駕崩已經一日,眾臣當即商量著擁護新君,由太傅牽頭,太子齊允並無反駁,於是約定幾日後的吉日,新帝登基。


    十二月十七日,大吉,大齊新帝齊允登基,赦天下,封百官。


    趙清和身為新封的長寧郡主,謝不了先皇的恩,卻是要來跪拜新君的。


    大雪已經停了好幾日,紅牆灰瓦,臘梅點點,宮內被清掃的一幹二淨,往事種種,經一場大雪洗刷過後,又重歸清明。


    齊允站在至高處,一身玄色冕服襯的他氣勢沉肅,冕服上繡有十二種圖案,如日,月,星辰,山,龍一類,每一種圖案都有它的寓意,綜合起來,就是天下。不管是日月星辰,還是山川河流,飛禽走獸,都在這位帝王的統治之下。


    他戴著象征天下共主的冠冕,十二串玉旒垂下,讓人瞧不清他的神色。隻覺得威勢極廣,不敢靠近,心裏不自覺生出臣服的欲望。


    風流倜儻的少年郎,終於也站在這天下至高之處。


    齊允垂眼,隔著玉旒看這萬人跪拜的臣民,隨著萬丈豪情升起的還有落在肩上的沉重責任感。


    我是皇帝。他想。


    視線轉到女眷那邊,裹著緋色狐裘的少女烏發上幹幹淨淨,隻有一些白玉的配飾,看上去簡單的有些寒酸。她低著頭,除了大地,沒人能瞧清她此時的神色。


    應當很不高興。


    她身體向來很不好,性子又有些懶,一到冬天就要圍著火爐,常常還要裹著大氅,湯婆子不離手,藥不離口。


    長安的冬天冷的人心顫顫,屋簷上垂下的玉琉璃又粗又長。沒人會喜歡在這樣的季節裏出門,甚至跪在地上。


    她應當是最不喜歡的那一個人。


    朕是皇上。


    齊允漠然轉身。


    身後萬千臣民,臣服跪拜。身前是列祖列宗,冷漠逼視。


    朕,是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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