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了好久才迴來,趙清和輕輕略一眼,發現這姑娘眼角神采飛揚,看上去比之前陰沉冷漠的樣子簡直天差地別。


    終於,吉時到,新人牽著紅綢拜天地。


    齊宣帝很給麵子,扯著皇後坐在高位,麗貴妃這個生母坐在一旁,看上去心情極好,神色更加動人。


    趙清和輕輕略過一眼,覺得這也挺慘的,自家兒子結婚了,拜高堂卻不是拜自己,而是相處了幾十年的情敵。


    平王的排場很大,拜堂時裏裏外外圍了幾圈人,趙清和也是沾了齊妍的光,這才得以站在前排。


    三拜之後,要送入洞房,因著陛下在,眾人也不敢多起哄,隻談笑幾聲,充當喜樂,也沒人喊要看新娘子的話,沒人敢喊。


    廂房在東邊,眾人退開了一條路為兩位新人讓路,各自笑著說恭喜恭喜。


    平王也笑著迴說多謝。


    就在這時,一陣風吹過,掀起一麵紅綢,緊接著就是一聲高昂尖厲的尖叫響徹天際。


    啊——


    眾人大驚,發現是風吹落了新娘子蓋在新娘子的紅綢,那尖叫就是新娘子喊的——新娘子……是不是有些不對勁?


    眾人都看過去,發現傳言中溫婉美麗的新娘子此刻妝容精致,但再精致的妝容也遮不了她近乎幹枯的臉。


    那是一張幹枯的如七八十老太的臉,不醜,但看一眼便放人覺得滑稽,甚至有些可怖,而那張臉下麵,從衣襟露出的脖子上,爬滿了黑色紋路,極為可怖。


    “啊這……”


    “我驚了……”


    “傳言誤我,同情平王。”


    平王已經傻了,從前王思爾不說美過趙清和,但也清麗可人,不負傳言,現在這是什麽鬼?


    平王心裏一陣窒息,下意識將紅蓋頭蓋過去,頓時順眼多了。


    這下,眾人再說不下去恭喜的話,尷尬著讓開一條路。


    娘耶,這新娘子,咋醜成這個模樣?!


    趙清和心裏也是一驚,王思爾怎麽變成了這樣?她雖然給她下了毒,但那毒隻是作用在她身體上,並未涉及到她臉上……


    王思爾完了,徹底完了。


    趙清和內心唏噓,轉頭尋找那位紅衣少女的身影,燈影人海裏瞧不真切,隻依稀看得見她臉上毫不掩飾的笑容,開懷,靚麗,驚天之喜也不過如此了。


    這一位,也是個狠人。


    “發生了何事?”麗貴妃終於發現不對勁,這一堆人,怎麽都擠在這?她不禁看向趙清和,趙清和離得不遠,應該知道發生了什麽吧?


    趙清和摸摸鼻子,簡略的同她說了一下。


    麗貴妃:“……”


    “你是說,我兒今日丟了大人?”麗貴妃一字一句,仿佛不敢相信。


    趙清和便一臉天真的說前麵人長得都比她高,她也沒太看清,隻知道王思爾狀態不太好。


    麗貴妃將信將疑,立刻著人去打聽,心裏很不是滋味。今日可是她兒子的大喜之日,丟這麽大人算什麽?


    “娘娘寬心,今日是平王的大喜日子,您可要打起精神來。”趙清和半真半假的道。


    麗貴妃想想也是,衝她點點頭,著人招唿賓客去了。


    趙清雅躲她身後,憋笑憋的難受。


    趙清和拍拍她,“好了,別讓人看出來。”雖然看出來也無妨。


    鄭旭這時候走過來,看上去心情極好,“師妹,外麵好像要下雨了,我們要不要先迴去?”


    趙清和想了想,禮送了,熱鬧也看了,今日的任務就算完成了——但是這麽早走會不會引起別人懷疑?


    她不太想背鍋,還有點想看接下來會發生何事,甚至有點想去洞房裏瞧瞧王思爾的熱鬧,於是笑著同他搖搖頭,“王思爾好像不太好,終歸認識那麽久了,我去瞧瞧她。”


    鄭旭看著她眼角眉梢絲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心下有些好笑,替她拂去肩上落花,“去吧,小心些。”


    人陷入絕望了,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於是他長袖下輕輕晃動,趙清和便感覺手裏被塞了一個沁涼的東西。


    她有些不確定道,“鐲子?”


    鄭旭笑著點點頭,又搖搖頭,道,“不隻是鐲子,是個暗器。”說著教她如何操作。


    趙清和有些無言,“你怎麽帶了這東西?”明明是赴人家的婚宴,且他與主人家又無怨無恨,若是身份調換,換成自己,倒是說得過去。


    鄭旭眨眨眼,“不喜歡嗎?”


    趙清和舉起看了一眼,發現這東西外形也算得上極其出色了,一指寬的銀鐲子,上麵刻了日月星辰,還有雲紋,古樸又大氣。於是點頭道,“喜歡。”


    鄭旭滿意了,笑著摸摸她的頭,“不是要去看鬧洞房,去吧。”


    鬧洞房……肯定是鬧不起來的。


    趙清和頂著小丫鬟憤怒難言的目光進去了,發現裏麵人還不少,多是之前一起飲茶聊八卦的小姐妹們。


    “你也來了?”紅衣少女在裏麵最顯眼,瞧見趙清和,勾起一個心意相通的笑容。


    “……”趙清和眉頭跳了跳,微笑道,“來恭喜王姑娘。”


    是來看笑話的吧!


    眾人都勾起了解的笑意。


    走進了,趙清和才發現王思爾還挺平靜的,隻是拿著絲帕將脖子露出的脖子圍著了,見她過來,抿起一個陰沉的笑意,而後平淡的笑著和眾女說些什麽。


    看起來意外的平靜。


    趙清和挑挑眉,看向紅衣女子,怎麽肥事,她怎麽這麽平靜?感覺都不熱鬧了。


    紅衣女子低聲同她道,“她好像不知道她臉上的東西。”


    啊這,趙清和恍然大悟,再看王思爾就覺得有些滑稽了。她話不多,也參不進話題,於是安分的坐在一旁靜坐,其實耳朵早立了起來,將幾人的話語盡收耳目。


    過了半刻鍾,外麵傳來提醒的敲門聲,眾貴女終於覺得說夠了,對視一眼,各自開懷笑了起來。


    王思爾覺得那笑容有點不對勁。


    下一秒,一麵鏡子拿到她麵前,她下意識看進去,頓時傻住了。


    “咳。”


    “皮相終究是身外之物啦,爾爾不要放在心上。”有人半真半假的安慰。


    “茵茵說的極是。”


    “現在再美,百年後也不過一具枯骨。”有人笑著唏噓。


    “滾!”愣過之後,王思爾砸了鏡子,徹底瘋魔,“都給我滾!”


    “好嘛,走就走,發這麽大火做什麽。”少女跳著躲開碎裂的鏡片,嬌著聲音抱怨,天真又嬌俏的模樣。


    “啊——滾,都給我滾!”


    “趙清和!趙清和,你給我解毒,你給我解毒!”她瘋瘋癲癲著,儀態全然沒有,想來抓趙清和的衣擺。


    趙清和輕巧躲過,聞言眉頭輕輕一挑,“這不好吧,大婚之夜的,請了大夫,明日京城便會傳起流言。”


    “為了平王府的聲譽著想,王姑娘不如再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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