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將歇,星幕璀璨,月微彎。


    終於到了趙府,鄭旭將小沒良心捏醒,有些無奈,“吃了再睡。”


    “心情不好,想睡覺。”趙清和眼睛都不睜開。


    鄭旭捏捏她的鼻子,“師兄讓你出氣?”


    “……”趙清雅默默往角落裏鑽了又鑽,簡直沒眼看。


    這是她那個八風不動寡言高冷的姐姐?這個比小狐狸還過分的撒嬌怪是誰!請還給她清冷優雅的姐姐,謝謝!


    趙清雅氣哼哼的抱著小狐狸跳下馬車。


    “真不下去?”


    “不……我自己下去!”趙清和一驚,這要是讓人看到她被抱下去,一世英名就沒了!


    鄭旭微微一笑,“我在下麵接著你。”


    “我又不是沒腿!”趙清和翻白眼。


    本來等在一旁的趙清雅聽見了轉身就走,等,等什麽等!


    沉香閣。


    燈火通明,暖玉生煙。


    “師妹,我要參加今年的秋闈。”


    滿桌飯菜突然就沒那麽香了,趙清和放下筷子,“你不打算當大夫了?”


    鄭旭搖搖頭。


    “當大夫能救許多人,但是保不住你。”


    三公主,丁笑笑,丁嫋嫋,王思爾,還有各個欺負過師妹的人,這些人,出身富貴,哪怕他拚盡其命,也不能讓她們不欺負師妹。


    他太弱了。


    沒錢,沒權,出身不夠,就隻有這一身本領還能拿出去瞧瞧。


    “那日湖心亭看王思懿理直氣壯的樣子就有這種想法了,這些日子每每想起來總覺得憋悶非常。”


    “若師兄再能幹一些,身份再高一些,那些人也不敢如此欺負你。”


    趙清和一時怔住。


    “她們欺負我不是看我身份低微,而是她們本身就品格有問題。”雖然很感動,但趙清和並不想讓師兄在皇帝麵前露臉。


    既然答應了師傅不帶師兄進入危險事情,她就不會再拿師兄賭。


    “最遲五年,師兄,五年之後,無人再敢欺我趙清和。”


    “師兄若真想出人頭地,不若去我父親麾下,有父親保護你,我放心。”


    “師妹在擔心什麽?”鄭旭探究的看著她,“明明比起戰場,京城雖然軟刀子多,但保命更容易。”


    “自從今年過年之後,總覺得師妹有些躲著我,原先告訴自己是錯覺,現在看來,你們到底有什麽事情瞞著我?”鄭旭不自覺摸摸耳朵,心底其實有些生氣。


    但是師妹是師妹,不能兇。於是他深唿一口氣,隻斂著表情,收起了溫和的麵具。


    趙清和被他的動作搞的心尖一顫,卻是笑道,“師兄在瞎想些什麽,我有什麽可瞞著你的?”


    “是嗎?”鄭旭又摸了摸耳朵。


    趙清和眼睛不可避免的掃了一眼,“肯定是啊!”


    “我明白了。”鄭旭突然冷笑,伸手按住耳後那片詭異的鱗片,“是這個東西。”


    “什麽東西?”趙清和假裝不知道。


    “那個鱗片。”鄭旭目帶思索,“想起來那日你的反應便不太對。”


    “皇家人,是嗎?”


    “不是。”趙清和否認,安慰他,“師兄你在想什麽,你可是師傅最親的親人,你這話讓師傅聽到了師傅肯定會傷心的。”


    “傷什麽心?我已經知道我不是我爹的親生兒子了。”鄭旭突然淡淡道。


    “……”趙清和突然無語。


    “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當初你去護國寺的時候。”初初知道的時候,隻覺得心疼難受,現在卻想開了,隻想對父親再好一些。


    趙清和突然反應過來,“難怪那時候你無緣無故生氣,問也不說。”趙清和無語,“這有什麽可生氣的,這天底下師傅可是最親你的人,你這不是親兒子的兒子可比人家好多親兒子都來的親。”


    “我自然知道,隻是有些難受罷了。”鄭旭怔怔,想起來還是覺得心疼。


    “也是,師傅連個師娘都不給你找。”


    “……”鄭旭無語的看她一眼,“你還沒告訴我你們到底瞞了我什麽呢?”


    趙清和歎氣,“就是這個啊,當時師傅把我叫到書房,突然告訴我這個,我也很驚訝。”


    “所以師妹嫌棄我?”


    “怎麽會?”趙清和很驚訝他為什麽會這麽問,安慰道,“師兄於我而言是親人,嫌棄誰也不會嫌棄師兄的。”


    “是嗎?”


    “當然啊!我你還不知道嗎?!”


    “那你當初為何疏遠我?”鄭旭突然控訴她。


    “啊這……”趙清和一時語塞,撓了撓頭,其實當時腦子有根弦斷了,既然答應了師傅要保護好師兄,不讓師兄涉入危險境地,那她本來的打算自然要作廢了。


    而且其實若是師兄跟自己離遠一些絕對不會有危險的,迴望十年後,他還是那個風光霽月一身溫和的如玉大夫,而不是跟在自己身邊天天提心吊膽的,前些日子,竟連罵人也學會了。


    鄭旭看見她的表情,慘淡一笑,“我明白了。”


    趙清和一驚,“你明白什麽了?”她明明什麽都沒說!


    “師妹若是嫌棄我的話,大可以跟師兄直接說的,師兄不會做那等死皮賴臉的事。”鄭旭一張精致溫和的少年臉上滿是淒然,眉眼都低落下來,滿身都透露著喪氣。


    趙清和看著,突然眼睛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師兄……怎會如此想,我並無此意。”


    “隻是我身邊過於危險,我想要師兄好好的,而不是天天跟在我身邊提心吊膽。”


    “你知道的,我身邊總是很多危險。”若非父親在邊關守著不迴來,怕是皇上早拿了她趙家開刀了。


    “有何區別?”鄭旭突然收了表情,隻眼神愈發悲愴,黑黝黝的瞳仁裏滿滿都是悲傷,“於我而言,師妹的事是天下第一頭等大事,關心師妹的事,我比關心自己的事還開心……若是師妹不樂意,那便算了。”


    鄭旭早放了筷子,似乎下一刻便能轉身走掉,但屁股卻誠實的牢牢坐在那裏。


    他低頭等著,好半響,沒有動靜。


    鄭旭忍不住了,悄悄抬眼看她,發現趙清和一臉沉思好像在認真考慮的樣子,頓時氣的真胸悶。


    感情他白白演了半天師妹不僅無動於衷甚至真的在考慮?!


    “你在想什麽!”鄭旭咬牙切齒。


    趙清和終於迴過神來,發現有點不對勁,直覺讓她露出職業笑容,“啊師兄……”


    鄭旭沉著臉看她。他倒要看看她能說出什麽花來!!


    卻見趙清和收了所有的嬉皮笑臉,認真道,“師兄,我不想你有事。”


    這熱鬧卻無情的世間,也隻有師兄能讓人喜愛幾分,留戀幾分,她不想師兄和上輩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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