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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帳外。


    竟然是一個女人,更確切的說是一具屍體,流著血的屍體。一個女人,無論活著的時候多麽漂亮,一旦死了也就是一具屍體,就像死狗死貓一樣,沒有人願意多看她一眼。


    “竟然是她”,趟子手終於酒醒了。


    多麽明顯的事情,任誰都會想明白,他被跟蹤了。所以,他的酒就不能不醒了。他終於明白,自己犯了一個多大的錯誤。


    深夜客來訪,自然不是好事。這無論如何,對這群身處困境的鏢客,都不是一件讓人輕鬆的事情。


    “叫醒所有人,快撤”,這是一個正確的決定,可惜時間錯了,人也選錯了。


    刀,一把刀,就像藏在暗處的蛇蠍,突然從他背後砍來。


    快,太快了,這原本就是人最疏忽的位置,更何況身後還是他多年的生死兄弟。


    所以,他倒下了。


    “然後呢?”八王爺竟然緊張地問道。


    “我當然還活著”,老狐狸連眼睛都沒抬一下,沉浸在一種莫名的迴憶中,“而且很快樂的活著。”


    被人出賣了,還能很快樂?豈不是最讓人糊塗的事情。


    “那是因為,你們從未去過那裏,因為那裏是銷金窟”。


    獨一無二的銷金窟。


    銷金窟,卻不是窟,而是一片樓,窮盡奢華的樓。銷金窟也不是花錢如流水,甚至可以分文不花,既有美酒,也有美人。


    這樣的地方豈不是幸福的地方?生活在這裏的人,豈不是幸福的人?


    “當我醒來的時候,已經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一個身受重傷的人,能夠蘇醒過來,當然需要不短的時間。不過,沒有人會告訴他,因為他們都很忙,忙著享受這裏的一切,美酒、美食和美人。也沒有人能夠告訴他,因為他們都很幸福,以至於忘記了任務,忘記了時間,甚至忘記了自己。


    所以,他隻能猜。也許是十天,也許是半個月,也許是更長。


    “我不知道,應該是怨恨那個砍我的人,還是感激那個人”,依舊是平靜地沒有任何表情,就像訴說一個別人的故事一樣,甚至連眼睛都不願睜開。


    很奇怪不是嗎?一個正常的人誰會感激一個要砍死自己的人。


    “因為,很慶幸我是昏迷著,走進那裏的人。”昏迷著,隻能是被別人抬進這裏的,當然不會自己走。


    可是他確實是自己走進來的。


    “因為我中了的毒,一種奇怪的毒”,老人猛然坐起,滿眼的怨恨,“或者說是一種蠱毒,更恰當。”


    “蠱毒?難道你們誤入了苗寨?”八王爺好奇道。


    “當然不是”,楚州豈會有苗寨。


    “自然不是”,老人滿意得點了點頭,慢慢躺下,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接著說道,“那是一種既能夠迷惑活人,有能夠控製死人的蠱。”


    “而我雖沒有死,卻真的昏迷了。”昏迷,當然就是活著,那怕隻有一口氣在,就仍然是一個活人。


    所以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動作。對,就是自己的動作,一種不受自己控製的行動。


    “你見過螞蟻嗎?”


    誰沒見過螞蟻?那是天低下最渺小的東西了,也是這天底下最多的東西了。就連三歲的孩童,也一定踩過幾個螞蟻窩。


    “當然不是普通的螞蟻,而是一種可怕螞蟻”,老人語氣越來越急促,語速也越來越快,連落魄少年也放下酒壇,望向老人。


    “準確的說,它們已經不是螞蟻了,他們叫它們僵屍螞蟻。”


    “僵屍螞蟻?”落魄少年終於忍不住開口道。


    “對,僵屍螞蟻,是被一種藥物殺死後控製的螞蟻,沒有知覺,沒有恐懼,沒有感情”,老人眼中滿是恐懼,抑製不住的恐懼,“或者是頭腦活著,手腳完全不受控製,身體已經貢獻給巫神的螞蟻。”


    很奇怪,不是嗎?既然頭腦活著,當然螞蟻就還活著,它的行動當然也會受到頭腦的控製。


    “不,完全不是這樣的,因為那時我明明已經中刀倒地,卻很明顯的感覺到那個‘自己’竟然站了起來,然後”,老人驚恐地指了指地上,仿佛地上無數隻螞蟻在徘徊一樣,“然後,我們竟隨著那個原本死掉的女人走了起來。”


    “這不可能!”八王爺第一反應就是不相信這樣的鬼神故事。


    “你們?”少年不解。


    “是啊,我們,我們所有人。活著的,死了的。”


    “這不可能!”八王爺再一次說道。


    “不應該,卻真的發生了”,當然已經發生了,而且他還親自經曆了。


    這是一種毒,一種蠱毒,一旦中毒之後就會被他們控製,失去了自主意識,不死不滅,即便是你頭腦仍然活著,明明能感受到你的手腳,卻完全不能控製。


    “最可怕的是,哪裏幾乎所有的人都中了這種毒”,老人重重地歎了口氣,“當然,除了住在天字樓上的那個人或者是那些人。”


    “到底是一個,還是很多?”


    “這已經不重要了,因為既沒有人真正見過他們,也沒有人會關心他們,所有人都在盡情的享受,美酒,美食和美人。”


    “那你怎麽知道她是個女人”,少年還是找到了問題的關鍵。


    “因為他來了。”


    “他?又是誰?”


    “侯爺。”


    他的天下隻有一個侯爺,唯一的侯爺。


    老人雙眼閃耀著光芒,已經完全不像是一位老人該有的崇敬了。


    那已經是他清醒過來,第三天。


    像他這種已經“死”了的“工蟻”,到了晚上必須入庫的。庫,其實就是一個個棺材那麽大的木板。一個死人豈不是不需要很大的地方了。


    這才是他最恐懼的地方,一個活人,一個能夠感知這個世界的人,卻既不能說話,又不能抬一下手腳,甚至不能眨一下眼睛。


    這世上最可怕的並不是死,而是被禁錮在一個封閉的軀體裏。你能感知一切,卻無法表達任何意思。你隻是這個世界的旁觀者。


    這樣的人,豈不是可憐的很?可悲的很?


    這才是銷金窟的可怕之處。


    所以,他一直在試圖打破這個“繭”,那怕是眨一下眼睛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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