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點著一根冰火燭,火苗跳動,奄奄一息。


    身後的牆上,隨著跳動的火苗,映襯著一個恍恍惚惚的黑色影子,手上的柱刀飛快的旋轉,切割,深挖,修邊......動作麻利又嫻熟。


    順著那雙在人皮臉上飛快穿行的手,可以看到,每隻手指上,都縫著細密的腸絡線,而在線跡縫合的地方,由於手上飛快的作業,有的地方隱約滲出血跡來。


    而那手腕處,手臂上,肩上都有著如同補丁一般的線跡縫合,但依然能夠感受到,這是一個強健有力的手臂,寬厚的肩膀,再在順著脖頸向上,那一塊塊人皮補丁包圍的脖子,粗大的喉結,在吞咽的動作下滾動著,下巴密密紮紮的胡須一直延伸到兩邊鬢角,兩頰有較為完整的皮膚,沒有縫線一直到眼瞼的位置,整個眼皮用了三塊細小的人皮修複而成,鼻梁兩側,鼻翼都是分別縫合組成,飽滿的額頭,也是用了一塊較大人皮連接到左右眉骨的位置,包裹著太陽穴下方,與顴骨的皮膚相連,額頭上方,新生的頭發稀稀拉拉的長出發際線和滿頭的發茬子,遮住了頭皮上錯綜複雜的補丁線跡。


    這個補丁人,雖然看上去千瘡百孔,但眼神卻堅韌有力,他的思緒,似乎全部寄托在手中飛快遊走的柱刀上,刀刀穩準狠,不摻一點拖泥帶水的利落。


    直到冰火燭全部燃盡,最後一絲光亮在黑暗中淹沒,他才停下手中的柱刀,黑暗中,他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摸索在倒在床上......


    “咚咚咚!”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誰?”他警覺的問道,並爬起床,卷縮到床頭。


    “是我!”門外有人迴應道,那語氣從滿了無可奈何。


    補丁人抹黑爬下床,打開門。


    門外那人提著冰火燈籠,皙白的光亮中,映入眼簾的竟是柳己卞。


    “甲昆,你不必這麽害怕,這裏非常安全,除了我,不會有人來這裏的。”柳己卞進了屋,把冰火燈籠掛在牆上,立刻,小屋裏明亮歡堂起來。


    這是一個很小的房間,除了床,就是一個簡易的工作台,放著一個木頭做的假人頭,人頭上覆蓋著還沒完成的一張人皮臉。


    “叫你別雕那人皮臉,你就是不聽,現在傷口正在愈合期間,做這些都有可能影響到傷口的正常愈合。”柳己卞一邊說,一邊從隨身攜帶的箱子裏打開一瓶藥水,用棉花沾浸後,輕輕在甲昆臉上皮膚縫合的地方擦拭著。


    “我加了新藥,可能比昨天更疼,你忍著點。”柳己卞說道。


    “穀主,這點疼,對我甲昆來說,算不了啥。”甲昆說道。


    “我知道你有滿腔仇恨,但現在不是報仇雪恨的時候,你現在什麽都別想,唯一一件事情,就是好好養傷,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急個什麽勁。”柳己卞換了另一個棉花團,開始擦拭身上的傷口。


    “穀主,我這傷口什麽時候才能好全?”甲昆問道。


    “這就對了,你終於關心自己的傷口了。你全心全意養傷,也至少要等到半年後才能痊愈。”柳己卞說道。


    “好,半年後!半年後我一定要取下舟介的人頭!”甲昆咬牙切齒的說道。


    “你沒完了是吧?”柳己卞將正在擦拭傷口的棉團往地上狠狠一扔,大聲罵道:“一天到晚隻知道報仇報仇!冤冤相報何時了,你取了舟介的人頭,然後舟介的人又來找你尋仇,這樣殺來殺去,有何意義?”


    “那按穀主的意思,我這冤也白受了?我就這樣渾渾噩噩的活著,跟死了有什麽區別。”甲昆大聲說道。


    “你就當自己死了吧,那些冤也好債也好,都當是上輩子的事兒,一筆勾銷了,能活著,好好活著,不跟自己找別扭,比什麽都強。”柳己卞說道。


    “穀主,你就是太老好人了,所以事事都被那舟介拿捏著,就連尤姒迴來,你都不敢認她, 非要把她當成祭品獻給敵人,你......,哎,穀主啊,你這樣,隻怕有朝一日,這鴆荊穀的穀主就變那姓舟的了!”甲昆痛心疾首的說道。


    “你知道個啥!“柳己卞淡然的說道,“那哪是尤姒!哪是個假的!是他們找個假的扮成尤姒來試探我的,假如我留下這假尤姒,我派你們去琯花裏當眼線的事情就實錘了,而且還讓他們順利安插了眼線到我們鴆荊穀裏,你說我應不應該五花大綁捆了她,親自送還給琯花裏?”


    甲昆一聽,愣住了。半晌才說:“你怎麽知道是假的?”


    “我柳己卞做了幾十年的人蛾受體術了,誰真誰假我一眼就看穿,那舟介是大意了。”柳己卞說道。


    “穀主,你也太厲害了,這他媽步步為營,水太深了!”甲昆罵道。


    “這才哪裏跟哪裏,想要做成事,光有勇有什麽用,得用這裏!”柳己卞指了指腦袋,“你是個聰明人,別被複仇的怒火吞噬了心智,看清形勢,你給我記住了,敵人強大的時候,活著才是最好的策略。”


    柳己卞重新再給甲昆上藥。


    約莫一個時辰過去了,柳己卞終於給甲昆全身的傷口都塗了藥水,然後收拾東西,準備走人。臨走時,從箱子裏掏出一遝冰火燭,說這裏雖然是鴆荊穀,但這個地方,是當時老穀主即墨千麵在的時候挖的一條逃生通道。


    這個房間就是大難時的避難所,整個翡洛辰,除了我,沒有第二個人知道了,所以你在這裏是十二分的安全,不用顧慮任何問題,好好養傷,是你現在最應該做的事情。


    我知道你想雕誰的人皮臉,這招都是他用剩下的,你覺得你再用,還有勝算?


    如果是我,寧願先養精蓄銳靜觀其變,世事無常,天無絕人之路,你總是又機會的!


    柳己卞意味深長的說完,轉身準備離開。


    甲昆卻拉住了他道,穀主,你為何要幫我,你幫我其實有很大的風險。


    柳己卞迴過頭來,看著甲昆那打滿補丁的身軀,無不傷感的說道:“你是我鴆荊穀出去的人,就算你化成了灰, 我也要把你捧迴來。而且當初是我讓你們去琯花裏的,這是我的責任。”


    “可我,就算痊愈了,我也不會幫你做什麽的。餘生我隻有一件事情,就是讓舟介血債血還!”甲昆說道。


    柳己卞坦然的笑了笑,我救你,不圖你以後要報恩,你們就像我的孩子一樣,做父母的,誰能對兒女見死不救?又有哪個父母是因為圖迴報才疼惜自己的孩兒的。


    不過,我今天跟你說的話,你一定要好好思量,做成一件事情,有勇無謀白送命。如果你能明白其中道理,就算報答我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奇怪的嫌疑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撿到手哎呀馬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撿到手哎呀馬並收藏奇怪的嫌疑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