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是我的劫難,若你殺了他,難道就不怕對我有影響嗎?”月神篤定了他對自己的緊張。


    子臨神力一窒,被禁錮的琰魔對他們的對話充耳不聞,他猙獰的麵目大變,和方才妍姬的轉變相似,隻是他的目光不同妍姬的空洞,血瞳滿滿的邪魅,不待子臨反擊,琰魔迅速的完成鬥鬼神進化。


    “鬥鬼神?看你這樣子倒是比其他琰族更完美融合獨有的血脈,可惜你要麵對的敵人是本尊。”子臨的豪言壯語威懾萬分。


    成為鬥鬼神的琰魔一聲咆哮便將方圓幾百裏的生靈震得四分五裂,他蓄力施展琰族的神力,凡間大地因他的強大而驚恐萬分,遮天蔽月的力量將原本就成廢墟的大地籠罩著死亡氣息中。


    他不願意放棄爭取月神的任何機會,琰族一生隻鍾情一人,若是放棄了,就等於往後無盡頭的生命中,他都隻剩下孤獨,更何況心頭隱隱的酸楚早讓他不甘心。


    身形的龐大絲毫不影響他的行動,大手一掃過,僅僅是掌風便將山脈夷平。


    子臨飄忽的身影正在他四周尋找破綻,銳目眯了眯,薄唇忽而掛起讓人心寒的笑意,凡間和冥間有著千絲萬縷的牽扯,天神和凡間大地共存共生,而冥間的鬼神之所以所向披靡,全然琰族獨有的靈識發揮了關鍵作用。


    這永世不滅之軀也不外如是,若是破了靈識,琰族的神力也就不足畏懼了,有了主意的子臨目的分明,他身形敏捷的幻影總是在琰魔打擊前躲開。


    他一步步靠近的意圖被琰魔的靈識識破,印堂微亮,琰魔蓄力釋放自身的炙焰,力量的強大讓凡間大地一半淪陷,腳下已無完整的土地,一方海洋的海水在縫隙中填補,一方大陸在激戰中四分五裂。


    唯一能與他對抗的子臨少有的正色麵對,就是和淩霄的對戰中都從未有過的激動,他……確實有和月神匹配的資格。


    子臨劍指凝聚流淌而來的海水,海水中蘊含豐沛的靈氣正好彌補被琰魔摧毀的大陸靈氣,他驟然將身上全部的氣息釋放,原本占據半個地界的氣息被逼得平分秋色,不同琰魔的鬥鬼神,子臨不光有著佛身,更是兼修了仙體,修為更加高強,他繼而步步逼近,這迴琰魔沒有絲毫還擊之力,眼睜睜的看著被他壓迫。


    子臨以居高臨下之姿冷冷的俯視,手上一道白色仙氣如利刃般指向他的眉心,“汝作好赴死的準備吧。”


    即使敗了,仍不到最後一刻,琰魔不甘就此罷手,他作最後的掙紮,掌心凝聚神力擊出致命一擊。


    子臨亦沒有躲避之意,他們彼此力量懸殊,這樣的攻擊完全沒有勝算,他不再留手,擊出的力量猛而強大,危機的靠近無疑是死亡的前奏,隻是空氣中彌漫的血腥不是琰族該有的氣息,而是……


    “月神,你在作甚?”


    “我……不能……讓你殺了他。”月神元神受到重創,搖搖欲墜的身子最終不支倒下。


    琰魔恢複的身姿立即將她抱緊,心頭滿腔的怒火,說不出是在氣自己的無能還是恨子臨的心狠手辣。


    和颶母曾經的對話忽而衝擊他的腦海,若由始至終他就是那個最大的威脅,一切……似乎亦能說通,子臨目光從未有過的慌亂,他看了看自己的大手,是否月神所經曆的一切傷痛,都和他免不了關係?


    子臨將一身湧動的仙氣收斂,看向月神的目光中多了份自我懷疑。


    他實在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他才是那個禍害!


    高處已無子臨的身影,就連氣息都無法追尋,在琰魔懷中的月神心頭湧現酸澀,目光極力的想要追尋子臨的身影。


    “月神,和我迴冥間吧,我會用我的生命一直愛護你,絕不讓這樣的錯誤再發生。”琰魔深情的說。


    月神原本躁動的心忽而冷靜下來,她穩了穩自己的腳步,起身麵對著他,眼眸中流淌著的愛意讓琰魔一時恍惚,又驚覺她的意圖,在她離開的瞬間搶先止住她的腳步,“你是愛我的,為何還是選擇離開?”


    月神揚起苦澀的笑容,“琰魔,愛過……便也足夠了,我們彼此都放手吧。”


    “既然你心中有我,為何還要迴去他的身邊?”


    “這份愛不會停止,隻是對於子臨,我同樣沒得選擇,我……必須迴到他的身邊。”


    月神不讓他再有機會動搖她的心思,倩影如墨般化開,隨即消散,剩下琰魔獨自麵對這空蕩的廢墟,心頭說不出的悲涼,這就是琰族王者的下場,這條王者之道注定是孤寂的。


    虛妄洞中,子臨盤膝而坐,頹廢的目光空洞無神,卻也在月神出現後迴過神來。


    他眉頭蹙了蹙,“你為何還要迴來?”


    “我不願意見你傷心難過。”


    “也許……從頭到尾,你所受的傷害,我才是那個始作俑者。”


    “愛之深,一切皆情有可原。”


    他沉默的背影一動不動,布滿著迷霧一般,不同以往的心靈相通,月神歎息,她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子臨的執著。


    月神走到他跟前,蹲跪著,捧起他的臉龐與他對視,目光不舍他的失落,“你曾說過,蒼穹萬物生生不息,將來我若應劫而去,亦是我的造化,無論經曆多少風霜,我最終還是會迴來的,當中的苦楚即是曆練,最終成為你眼中完美的月神。”


    “你如今便足夠完美。”


    月神淺笑搖頭,“那不過是你的憐惜之情吧,月神的不足,眼下凡間的境況便是最好的對照,前路應由我去步步前行,你為我鋪墊的路……有失公允。”


    子臨的目光少了以往的一絲熱度,透露著熟悉而陌生,那是來自神佛的無情無欲。


    “我的話,你可明白?”月神說。


    子臨沒有迴答,隻是揚起一抹淺笑,那抹笑意下,他的表情深不可測……


    那日起,無數個日夜,彼此間隱約存在著間隙,氣氛總是圍繞著一絲尷尬,蓮姬的到來終於讓這樣的氣氛得到緩解,隻是子臨臉上仍是冷冷清清的,他還是會出現笑容,不過已不複從前的美好。


    無論蓮姬和月神如何邀請,子臨終沒有踏出虛妄洞一步,隻是比從前的不動如山的入定好了些許,這日,他站在一側洞口眺望,看似心事重重。


    月神柔聲問道:“子臨,蓮姬阿母建立了一方異界,那裏滿目花海,美好處處存在,仙人向往,你可想去看看?”


    “月神可還喜歡?”


    “嗯,很喜歡。”


    “那便足夠了。”子臨目光輕柔的看著她揚起淺笑,他的心情始終無法看透,唯一分辨出的是他目光帶著一絲哀傷。


    子臨的身影不再限於洞內,他似乎改變了打坐的地方,那一側洞口成了他日常流連的地方,洞外一片片濃霧飄渺的景色好似看不厭,閑時,月神便靜靜的坐在他身旁,陪著他看這日複一日,從未更改的景色。


    這日,子臨看得出神的眼眸條睜,瞳孔中帶著恐懼。


    身後月神麵帶憂傷的過來,這些日子的陪伴,他始終鬱鬱寡歡,如今留給她的時間已經沒有了,“子臨,我……要曆劫去了。”


    “……”


    他的沉默讓月神心頭揪著,早在那時和琰魔的決絕,她便知道這日終會到來,她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他會因此而瘋狂,他曾經說過,神佛都敵不過曆劫,而這條路本來就是絕路,若無法領悟真諦,這條路就必須要永遠走下去,直到蒼穹結束。


    “你可還有話要對我說的?”月神問。


    “……你可是自願?”


    “月神不明情為何物,終究要麵對,隻歎這情劫能安然渡過,那樣月神所關懷的一切便能圓滿了。”


    “我的月神要當古往今來第一神女,我該欣慰才是。”


    他的強顏歡笑讓月神再也無法忍受,月神上前擁住他的背影,“我不會辜負你的期望。”


    子臨的笑容在身後的重量消失後不再出現,他冷眼凝視著眼前的雲霧,隱藏了許久的怒火這才爆發,遠處匯聚了靈氣的雲霧驚恐的四散,隻剩下孤獨的山色屹立著,這樣的怒火好似發泄過後便沒有了,他冷下臉龐,輕閉眼眸入定。


    雲霧感應到平息的怒火,再次湧現,分不清多少個日夜,隻知道身旁蓮姬的到來,子臨仍是不動如山。


    “子臨,該醒來了,我們需要為月神降世做準備。”


    聽聞那個刻骨銘心的名字,子臨清冷的眼眸睜開。


    “這些年我聯合仙界眾仙對凡間掌控,奈何失去月神的凡間一蹶不振,妖獸橫行,汙穢叢生,為了不重蹈覆轍,必須要淨化凡間,造就一個純淨的凡間讓月神不受影響的完成曆劫。”


    “從未有神佛曆劫歸來,就連你的淩霄也無法做到。”


    “子臨,你當初為何對月神執著?”


    子臨對她的問話充耳不聞,如今迴想,這樣的感情好似與生俱來。


    蓮姬替他迴答:“是因為她總能創造奇跡,當年我亦曾經被真祖說服過,隻是她的笑顏,比佛界所有都美好,我自私的想要將這份美好藏起來,奈何光芒太盛,我隻能選擇去為她鋪就順暢的前路,真祖雖然無情,也正因為無情,才孕育了你,你的存在便是要守護月神。”


    子臨冷道:“她希望前路由自己一步一個腳印,你的苦心怕是白費。”


    “有些事情恰到好處,無傷大雅,你這就退縮了?自詡蒼穹最強大的存在竟然也有害怕的時候?”這些蓮姬又何嚐不知,隻是她的意誌堅定,就算是月神請求,身為母親,她應該做到這些,無所謂白費不白費的。


    “我不希望我手上沾滿屬於她的鮮血,還不如現在就毀了自己。”子臨目光空洞的冷笑。


    “你如今是被預知支配了自己,放眼未來沒有錯,錯就錯在你看得太遠,若隻是眼下,蒼穹間還有誰能阻止你?”蓮姬苦口婆心,子臨於她而言或許比月神都還幼稚。


    見他久久不語,蓮姬又說:“淨化凡間刻不容緩,莫再等到後悔莫及。”


    “你可知你此次曆劫,淩霄或許會出現幹預。”子臨早就知曉她前來的目的,先前毀了曆劫,雖恢複真神,可這曆劫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停止的。


    “他不會……”就算沒有自己,相信淩霄也能尋得另外一個女神渡過情劫,蓮姬臉上掛起苦澀,“就算他出現,我想你也不會袖手旁觀,誰都不能阻止月神降世。”


    “……去吧,我會淨化凡間,等待你們母女歸來。”


    自蓮姬曆劫離開,子臨不再漫無目的的幹坐,他以眼前匯聚靈氣之地,抽出自己半世修為,淬煉成一件驚世法寶,湧動的雲霧中一道金光竄出,一卷畫卷模樣的法寶透著儒雅氣息,當中集各方名聲大噪的神兵優點於一身,不但能創造出異界,點墨畫成真,萬物皆可造,更能封印一切生靈,大有囚禁之意,這也是月神所希望的,擔心他手上沾染太多業障。


    不同尋常法寶需要血煉認主,子臨淬煉的法寶一出世便能通靈,他滿意的說:“淨化山河萬裏,撫平萬丈滄海,今後你便守護這片凡間大地,直到你的主人歸來,且先叫你囚山海,至於正式名字……還是待月神來取吧。”


    自那時起鮮少出現的笑容,此刻子臨才真正愉悅,腦海裏再次浮現月神帶給他的一切感受,也許微不足道,卻是最溫馨的存在。


    失去寵愛的紅兒在凡間徘徊數千年,曾經的幼稚天真不再,也許她本性如此,日夜受其他妖獸的汙染,她甚至開始為非作歹,在妖獸間獲得了少名聲。


    自囚山海現世,凡間大陸大大小小的妖獸都被關進法寶中,隻有三兩強大的妖獸是囚山海無法自行封印的,子臨才會紓尊降貴的先是好生折磨一番,才封印進囚山海裏,許是體內關押著成千上萬的妖獸,囚山海進化成人形,他機靈的麵容討喜,性格活潑,不同子臨當初的茫然被動,在凡間和仙界徘徊的他更是習得了不少人情世故。


    他迴到虛妄洞,一落地便打了個飽嗝,在子臨跟前跪下迴稟:“尊上,凡間大地出現一個妖獸,不同其他妖獸,她能幻化成人形,待我要將她生吞之時,她說認識尊上,讓囚山海放她一馬。”


    子臨四周一塵不染仿佛這數千年來不過一刹那,隻有仙人來求時他才踏出虛妄洞,為的便是降服作惡的妖獸,除此之外便是在虛妄洞出神的雲遊太虛,全因世間已無月神的身影,他也就沒有盼望了。


    聽見囚山海的話,子臨隻是嘴角揚了揚,淡淡的說:“可是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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