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狐媚子的臉,真恨不得上前給她抓花了,叫她再出來勾人。


    明瑟院,雲吟端著托盤從門外進來,目光悄悄往屋裏打量了一下,見著自家姑娘依舊怔怔坐在梳妝台前,不由得微微歎了一口氣。


    姑娘自打知道四姑娘在大長公主的賞花宴上出了很大風頭,還得了定王世子賞賜的一塊兒玉佩,更是皇上內庫所出,便一直呆呆坐在這梳妝台前,一句話都不肯說,叫她們這些個伺候的人瞧著著實不安。


    姑娘若是哭鬧便也罷了,如此委屈自個兒,身子骨哪裏能受得了。


    雲吟緩步上前,將托盤放在軟塌旁的黑漆雕花小桌上,才低聲喚了聲:「姑娘,這是太太叫小廚房燉的雞湯,裏頭有枸杞、百合、最是養人了。姑娘晌午沒用什麽,這會兒也該餓了,過來用些吧。」


    徐佩珠坐在繡墩上,透過麵前的玻璃鏡子,細細看著鏡中人的容顏。


    她麵色蒼白,看起來消瘦得很,眼角都有了些許細長的皺紋,早已不複當初那個粉黛不施便能叫人見之忘俗的徐佩珠。


    她怔怔盯著鏡子裏的女子許久,臉上才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來:「這般好的東西給我可不是浪費了?都說女為悅己者容,我如今不過一個被人休棄之人,便是養好了給誰看呢?」


    雲吟原先是在顧氏身邊伺候的,如今被調到這明瑟院也有幾分琢磨不透這大姑娘的心思。


    不過短短幾年,大姑娘和未出閣的時候像是換了個人一樣。當初如何叫人矚目,如今就有多叫人憐惜。


    倘若大姑娘沒有被休棄,還是大長公主的孫媳婦,哪怕姑爺品性再怎麽不好,大姑娘總還有些顏麵在。


    如今大姑娘出嫁時的嫁妝還留在永平侯府,興許這事情還有轉機呢?


    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姑爺心裏頭難道一點兒都不顧忌這些年的情分嗎?


    這個念頭剛剛劃過,雲吟便忙壓了下去。


    「姑娘說笑了,姑娘如今是鬱結於心隻需寬解幾分,等身子養好了看哪個不誇姑娘好看。」


    「姑娘便是不為著自個兒,也該為了太太想想呀。太太這些日子為著姑娘,都有好幾晚沒睡好覺了。」


    提起顧氏來,徐佩珠難得露出一個笑容來:「這滿府上下,如今也就母親一個人不嫌棄我。」


    「還未嫁人前,嫂嫂待我極好,如今卻也……」


    她的話還未說完,雲吟就忙勸她:「姑娘快別多想了,大奶奶不也來探望過姑娘一迴嗎,隻是當時姑娘精神頭不大好,大奶奶留下東西便迴去了。」


    「這兩日大奶奶不也叫人送過好些補品過來,倘若不疼姑娘,大奶奶何必如此費神。」


    徐佩珠聽著這話,忍不住紅了眼圈,最後隻吐出幾個字來:「她不過是做給母親看的,我心裏哪裏不明白。」


    雲吟心裏一沉,真真不知該如何勸自家姑娘了。


    這個時候,姑娘就是鑽進了牛角尖,什麽話都聽不進去了。


    「湯快涼了,姑娘還是先用一些吧,等姑娘精神好些,就能想開了。」


    徐佩珠聽雲吟這麽說,心中便覺著她有些敷衍,才想發作,又想著她到底原先是在母親跟前兒伺候的。她如今這般的處境本就尷尬得很,倘若再傳出什麽拿下人撒氣的名聲,這府裏哪個還敢往她跟前兒湊。


    「嗯,扶我過去吧。」徐佩珠嗯了一聲,吩咐道。


    雲吟上前扶著她走到軟塌前坐了下來,盯著她用了小半碗雞湯,心裏這才鬆了一口氣。


    大姑娘肯吃上小半碗她今個兒就不怕太太過問了。


    雲吟又倒了盞熱茶遞到徐佩珠手中:「如今天還早,姑娘可要練會兒字?」


    府裏人人都知道大姑娘寫得一手好字,最喜歡在傍晚的時候練上一個時辰字。


    姑娘找些事情做,就不會整日想東想西,她們伺候的人也能輕鬆幾分。


    徐佩珠卻是搖了搖頭:「不練了,陪我去給祖母請安吧。」


    雲吟愣了一下,才笑道:「姑娘好心思,今個兒老太太從大長公主府迴來心情好得很,想來姑娘過去請安老太太定會見姑娘的。」


    「老太太原先也是疼姑娘的,等生過氣了想著姑娘往日裏的好,心裏頭也是會疼惜您的。」


    雲吟說著,取了身鮮豔些的衣裳替徐佩珠換上,才扶著她出了屋子,朝明雍堂的方向去了。


    明雍堂


    老太太臉上帶著笑,對著坐在下頭的徐令珠道:「方才在席上也沒瞅清楚那玉佩是什麽模樣,你拿過來我好好看看。」


    徐令珠瞧著老太太眉眼間流露出的笑意來,心裏知道,老太太是覺著趙景叡這個定王世子對她有幾分心思了。


    老太太在大長公主麵前丟的那些顏麵,因著一塊兒玉佩全都找迴來了。


    她也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感覺,聽著老太太吩咐,隻站起身來從袖子裏拿出那塊兒玉佩來,雙手遞到老太太麵前。


    老太太拿起來細細看了好幾遍,道:「這質地、這光澤,還有雕工,不愧是宮中之物,你要仔細保管才是,千萬別摔了,顯得不敬。」


    徐令珠還未應是,又聽老太太問:「你之前和那定王世子見過幾迴?」


    聽老太太這般問,徐令珠心下意識一緊,迴道:「隻一迴,祖母您也知道的,就是上迴陪外祖母和大舅母進宮給貴妃娘娘請安,五妹妹不小心衝撞了世子,我跟著外祖母去尋五妹妹,才見著了那定王世子。」


    老太太點了點頭:「我記著,那日世子可有注意到你?」


    徐令珠臉色微微一變,帶著幾分不解搖了搖頭:「孫女兒覺著沒有,世子因著五妹妹動怒,哪裏有工夫注意我。」


    「那就是今個兒世子才……」老太太轉了轉眼珠子,直言道,說到最後,又覺著當著徐令珠的麵說這個有些不妥,才將後邊兒的話收了迴去。


    可這滿屋子的人哪裏聽不出來,老太太的意思是今個兒四姑娘打扮的好看,才叫那定王世子隻見了一眼便上心了。


    不然,哪裏會有賞賜玉佩這種事情。


    屋子裏氣氛頓時便有些詭異起來,明明姑娘家被人誇好看是件好事,可那是定王世子。前些日子那些個傳言不也說了,定王世子不好女色,身邊伺候的都是小廝之類,更是最愛戲子之流,傳聞他房裏一個伺候的丫鬟都沒,都是因著世子有龍陽之好。


    老太太這般上心,難道一點兒都在乎之前的那些個傳言。


    也不知老太太這是真疼四姑娘還是因著大姑娘被姑爺休迴府,便想著能攀上定王府這門親事。


    這個時候,門簾一挑,有丫鬟進來迴稟道:「老太太,大姑娘來了。」


    自打徐佩珠被休迴府,顧氏便吩咐了府裏上下隻稱她為大姑娘,免得稱唿大姑奶奶惹徐佩珠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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