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令珠遲疑了一下,才將這些日子的事情說給了徐宗禮聽。


    「雖說都是小事,往日裏比這大的委屈侄女都受過。隻這迴侄女並不覺著自己有錯,也不想叫人覺著是心中有愧所以才變得軟弱可欺。所以,還望伯父能勸大伯母幾句。」


    「侄女不知道該不該來和伯父說這些,隻如今祖母身子不好,府裏又是伯母管家,我母親……」


    提及孟氏,徐令珠聲音裏帶了幾分遲疑,徐宗禮知道孟氏這個當母親的偏心徐幼珠的事情,當下更對徐令珠這個侄女心疼幾分。


    生母不管,祖母又因著佩兒的事情心情不快,偏偏趕上管家的是顧氏。


    這丫頭小小年紀,若不是沒了法子,怎麽可能到他這裏來?


    這般想著,徐宗禮看著她的目光更是多了幾分憐惜。


    徐令珠想了想,才又道:「有些話侄女不知當講不當講?」


    徐宗禮指著她道:「你講!」


    徐令珠抬起眼睛,直直看著徐宗禮,道:「大姐姐嫁到永平侯府本就是個錯誤,既然是錯的,何必要繼續錯下去。」


    「伯父想來這些日子也聽聞了那郭琰的名聲,大姐姐留在永平侯府,最好不過就是誕下個嫡子,看著自己的夫君肆無忌憚寵著旁人,將苦往自己肚子裏咽。若是誕不下嫡子,大姐姐的日子比這還不如。」


    徐令珠吸了口氣道:「若是換了我,臉麵名聲又算得了什麽,定是要和那郭琰和離的。」


    「人一輩子短短幾十載,何必在一個不值得的人身上浪費一輩子。」


    聽著這般的話,徐宗禮抬起眼睛,見著徐令珠不躲也不避,眸子裏帶著幾分從容,重重歎了口氣,指著她道:「你呀,小小年紀竟是如此通透。不知道的還以為你並非十三歲 ,而是五十歲。」


    他在椅子上坐下來,感慨道:「你大姐姐若有你半分通透,也不至於落到今日這般境地。」


    「那永平侯府雖是勳貴,我也不至於養不起一個大歸的女兒。」


    「 你放心,此事我這當伯父的會替你做主的。」


    她還未迴應,便聽著外頭響起一陣腳步聲,緊接著大太太顧氏的聲音從外頭傳了進來。


    「老爺可在屋裏?」


    「迴太太的話,四姑娘來尋老爺討教字畫,這會兒還在裏頭呢。」


    徐宗禮抬了抬手,徐令珠便從地上站起身來。


    顧氏掀起簾子從外頭進來,手裏捧著一個托盤,上頭放著一盞才沏好的茶。


    見著徐令珠在,顧氏臉上的笑意收斂了幾分。


    這個時候,她最不想見著的便是這個侄女了,一見著她她便想著,若不是她那日算計了佩兒,佩兒何至於落到今日這般境地,被那郭琰給休棄了,往後還不知道要被人如何恥笑呢。


    她算計了她的佩兒,還有臉來找老爺討教字畫?


    顧氏心裏頭有氣,聲音也冷淡幾分:「令丫頭怎麽到這兒來了?」


    徐令珠福了福身子,「給大伯母請安。」


    「我來求伯父幫著看一幅字,伯母既然來了,侄女就先告退了。」


    說著,她便福了福身子,朝外頭走去。


    顧氏見著徐令珠離開,不禁搖了搖頭:「這令丫頭也真是,老爺平日裏這麽忙,哪裏有工夫給她看什麽字畫。她小小年紀,慣會鑽營這些個事情。」


    「外頭的人都說,咱們寧壽侯府的四姑娘手段狠辣,小小年紀就城府極深。我聽著也生氣,隻如今瞧著,她和往日裏那個乖巧懂事的小姑娘可是大不一樣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她病了一場,換了個芯子,不然怎麽會……」


    顧氏的話還未說完,徐宗禮便鐵青著臉,重重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住嘴!」


    「這是你這當伯母的說的話?什麽叫她小小年紀城府極深,佩丫頭算計她的時候怎麽不想想她才十三歲,還是個未出閣的小姑娘?」


    顧氏哪裏想到自己不過幾句話就惹得他這般動怒,想著方才徐令珠來過,心裏才有了猜測,那丫頭定是在老爺跟前兒說了什麽不好聽的,才惹得老爺這般。


    顧氏挑了挑眉,道:「這好端端的老爺發這麽大的火做什麽,是不是令丫頭和老爺說了什麽?她們小姑娘家不知輕重,聽風就是雨,一點兒委屈都受不得。明明是為她們好,她們卻是覺著你欺辱了她們。」


    顧氏自顧自說著,見著徐宗禮漸漸帶了幾分冷意的目光,這才停了下來,心裏頭生出幾分忐忑來。


    老爺這是怎麽了?


    徐宗禮看向顧氏:「將你那些個見不得人的手段收起來,還嫌咱們寧壽侯府沒被人笑話夠?」


    「你這當家太太克扣侄女院裏的例銀,還背地裏叫丫鬟婆子欺辱自己侄女,這傳出去,外頭的人都要戳我這個當家人的脊梁骨!」


    顧氏瑟縮一下,想辯解什麽,可看著徐宗禮的臉色,話到嘴邊又全都咽了下去。


    自己嫁的什麽人自己知道,夫君的性子最是周正,向來是見不得這樣的事情的,顧氏也不敢辯解,怕他真惱了自己。隻心裏頭卻是恨極了徐令珠這個侄女。


    她原以為她最多也不過是在老太太麵前訴委屈,老太太因著佩兒的事情動怒,她這般撞上去別說老太太給她做主了,不遷怒她就不錯了。


    她哪裏想得到,自己這個侄女竟會另辟蹊徑,竟然大著膽子跑到這敬遠齋了。


    夫君平日裏麵容冷峻,很是有幾分威嚴,她,她竟是一點兒都不怕。


    想著方才徐令珠恭順溫婉的樣子,顧氏心裏頭就更不是滋味兒了,說不出是羨慕多一些還是厭惡多一些。


    若是佩丫頭能有徐令珠幾分手段,興許就落不到今日這個被人休棄,叫人恥笑的地步。


    徐令珠從敬遠齋迴來,瓊枝一見著她便緊張起來:「姑娘,大老爺有沒有怪罪姑娘?」


    雖說她覺著姑娘說得對,大老爺為人端方最是嚴正之人,不會因著大姑娘的事情而怪罪自家姑娘的。


    可話雖如此,她心裏頭卻一直不怎麽踏實。不管怎麽說,大老爺也是大姑娘的生父,如今大姑娘被休迴府,難保大老爺不因著心疼自己的女兒遷怒到自家姑娘身上。


    徐令珠搖了搖頭:「大伯父說都是大姐姐的錯,和我不相幹,還說會為我做主,勸一勸大伯母。」


    瓊枝聽著,終是舒了一口氣:「老天保佑,總算是有個知理的。」


    瓊枝說著,察覺自己失言,竟然這般評價起大老爺來,一時拿手捂住了嘴,小心翼翼看了徐令珠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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