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看著坐在下頭神色鎮定,還有心思喝茶的徐令珠,太陽穴不由得抽了一抽,眼中露出幾分無奈來:「你還有心思喝茶,你也不聽聽外頭的人是怎麽說你的?」


    「說是寧壽侯府二房的四姑娘,小小年紀就手段狠辣,算計的自己長房的堂姐一輩子都沒臉見人了。」


    「你讀了這麽多書,難道不知道什麽叫做行事穩妥嗎?」


    孟氏一想著方嬤嬤在外頭打聽到的那些話,心裏頭是又氣又急,她再不喜歡這個女兒,她到底也是從她肚子裏鑽出來的,外人說她不好,她又怎麽會高興。


    徐令珠喝完手裏的茶,才淡淡道:「我讀了這些年的書,不僅知道行事穩妥,還知道水滴石穿,隻要花了心思,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隻是後來母親您自個兒教會我,那些個委屈求全都不如順意而為來的痛快。我如今隻知道一報還一報,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徐令珠說完這話,視線直直朝坐在軟榻上的孟氏看去,目光坦蕩,分外真心。


    孟氏被她的話一噎,當下臉上就不好看了,指著她道:「你這是怪我,你覺著這都是我這當母親的錯?」


    徐令珠不耐煩聽孟氏這些話,隻淡淡道:「女兒不敢,這事情從始至終都是如了女兒自己的心思,和您一點兒都不相幹。」


    方嬤嬤站在孟氏身旁,聽著徐令珠神色平靜說出這番話來,少不得多看她幾眼。


    她知道四姑娘和以往不同了,可卻是頭一迴知道竟是這般不同。


    往日裏四姑娘最是小心謹慎,怕人說嘴。如今外頭都說成那樣了,四姑娘還是一點兒都不著急生氣的樣子。


    好像那些人說的不是她,而是什麽不相幹的人一樣。


    「姑娘也體諒太太些,太太也全都是為著姑娘好。這女兒家被人說是手段狠辣,哪裏是一個什麽好名聲。姑娘如今也大了,到了議親的時候了,太太還不是怕姑娘壞了名聲,對姑娘不好嗎?」


    見徐令珠沒有說話,方嬤嬤以為她是聽了進去,笑了笑又說道:「老奴叫人打聽過了,那些閑話都是從永平侯府傳出來的,想來是大長公主惱了姑娘。」


    「姑娘為著自個兒往後的名聲,不妨登門給大長公主道個歉,說自己年紀小行事不夠穩妥,才累得自己姐夫叫外頭的人說嘴。」


    「姑娘若是不服個軟,難保大長公主有什麽後招呢。人家到底是皇親國戚,難為您一個小姑娘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最要緊的是如今人人都知道您得罪了大長公主,有了這樣的名聲,便是舅太太心裏頭疼您,也不好應了您和表少爺的這門親事。」


    徐令珠笑容淺淺,道:「難為嬤嬤這般替我想著了,隻我也是要臉麵的人,既然做了這事兒,就絕不和人服軟。」


    她看了坐在軟塌上的孟氏一眼,道:「母親若是為著這個叫我過來,我也隻能叫母親失望了。」


    「我倒想問一句,若是那日大姐姐和那郭琰想要算計的是五妹妹,母親還會不會叫五妹妹上門去道歉?」


    「母親有沒有想過,若不是我手段狠辣,沒叫他二人算計成,如今的我哪裏隻是壞了名聲、叫人說嘴這麽簡單。」


    「我心裏坦坦蕩蕩並不後悔,哪怕因著這一輩子嫁不出去,我也甘之如飴。」


    徐令珠站起身來,福了福身子道:「母親若沒什麽別的事情吩咐,女兒便先告退了。」


    看著徐令珠離開的背影,孟氏氣的重重拍了拍桌子:「這,我是教不好她了,她身為女子,怎麽就這麽倔,那可是大長公主,叫她低一低頭又不是要她的命!」


    夏日的陽光著實帶著幾分熱烈,徐令珠帶著丫鬟瓊枝出了瀾院,繞過一條甬道,迴到了休寧院。


    如宣和曲嬤嬤正在屋裏頭拿著剪刀將銀子剪成大小不等的小塊兒。


    見著徐令珠進來,曲嬤嬤才停下手中的動作,從坐上站起身來:「姑娘走了這一趟想是熱了,老奴給姑娘留了冰鎮梅子湯,姑娘飲上一碗去去熱。」


    曲嬤嬤說著便朝外頭走去,不多時便端了一碗梅子湯過來。


    徐令珠喝了兩口,果然覺出幾分愜意來:「嬤嬤這是在做什麽?」


    曲嬤嬤微微一笑:「不當緊的事兒,隻夏日裏天長剪些碎銀子打賞下人們用。」


    如宣聞言,卻是撇了撇嘴道:「嬤嬤還是別瞞著姑娘了,一日兩日還好,難道能長久瞞下去?」


    徐令珠挑了挑眉:「出什麽事了,嬤嬤還是早些告訴我吧。」


    曲嬤嬤朝外頭看了一眼,聲音壓低了幾分:「昨個兒是發放例銀的日子,這府裏各院都按時發放了,隻咱們院裏沒有。」


    「老奴派如宣這丫頭去問,卻是連大太太身邊的管事婆子都沒見著。」


    「拉了個小丫鬟問了一句,那丫鬟隻一味躲著,不願和咱們休寧院沾上半點邊兒。」


    「老奴也不是傻的,琢磨著這多半是大太太的手段。」


    不等徐令珠開口,如宣便帶了幾分委屈道:「姑娘要不告訴老太太去,老太太心疼姑娘,定會給姑娘做主的。」


    如宣的話音剛落,曲嬤嬤便扯了扯她的袖子:「你這丫頭真是不知輕重,如今滿京城流言蜚語,老太太雖沒責備姑娘,可保不準心裏頭不存著一些不滿。你當大太太怎麽敢這麽做,她是料準了老太太便是知道了,也是高高舉起輕輕落下,此時老太太不給姑娘做主,到頭來傷的還不是姑娘的臉麵?」


    「再說事情昨個兒就發生了,老太太難道是聾的啞的,能不知道?」


    曲嬤嬤在府裏呆了大半輩子,早已將寧壽侯府的彎彎繞繞弄得清清楚楚,顧氏身為當家太太既然敢這麽做,便是篤定了老太太不會替自家姑娘做主的。


    大姑娘叫滿京城的人看了笑話,自家姑娘又被人那樣說嘴,老太太心裏頭哪能沒一點兒想法,想著若是那日姑娘留一分餘地,何至於到了今日這般局麵。


    徐令珠看了如宣一眼道:「你去看看我這些年攢下多少銀子,我想著即便不多,應付幾個月總是能夠的。」


    「大太太便是使手段想叫我難堪,也不會拖上大半年,叫滿府的人覺著她度量小,和我這個侄女較真兒。」


    如今顧氏使絆子旁人會體諒她因著徐佩珠的處境艱難才恨起她這個侄女來,若是日子久了,卻隻會顯得她這個當家主母不夠大度。


    「可若是大太太一直這樣,府裏的人見天兒瞅著,怕是會生出什麽不該有的心思,覺著老太太連這樣的事情都不給姑娘做主,她們辦事也不盡心,看低了姑娘去。」


    徐令珠將手中的茶碗放在身邊的楠木嵌螺鈿雲腿方桌上,聲音裏帶了幾分漫不經心:「那又怎麽樣,大伯母雖執掌府中中饋,可這寧壽侯府卻也不隻她和老太太兩個主子。」


    瓊枝一雙眸子瞬時亮了亮,試探問道:「姑娘指的可是大老爺?」


    徐令珠點頭,大伯父徐宗禮為戶部左侍郎,最是端方守禮之人,以前世她對這個大伯父的了解,他覺對容忍不了顧氏對她這個晚輩做這樣的事情。


    更別說,前頭還有徐佩珠設計在先,若是算計成了,她如今又是什麽下場。


    瓊枝看了看徐令珠,腦子裏清明了幾分:「姑娘這個主意倒也不錯,如今大太太管家,姑娘告訴老爺,老爺怕也不好和大太太去說這些後宅瑣事。可姑娘是晚輩,和大老爺這個伯父道幾聲委屈,大老爺想來也不會怪罪姑娘的。」


    「再說,奴婢聽說因著大姑娘的事情,大老爺和大太太還吵了一架,說都是大太太一味縱著,大姑娘才做出這種糊塗事來。」


    徐令珠倒不知還有這事,她瞅了瓊枝一眼,叫她繼續說下去。


    瓊枝繼續道:「奴婢還聽說這兩日大老爺都宿在外書房,大太太拉不下臉來去請,隻叫喬姨娘送了幾次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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