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姝和太子說了幾句話,便道有些累,想迴去歇會兒,待路上見四周無人,臉色慢慢陰沉。


    將郡主府帶來的侍從叫進內室,努力壓抑住歇斯底裏的衝動。


    “去查,太子整日見了誰,說了什麽,都要告訴我。”


    太子妃在東宮做什麽,那些侍從皆會傳信至魏王府。


    裴執將密信燒掉,火苗一點點舔舐紙邊,心道還不錯,總算沒有見著趙衡就丟腦子。


    他暫時還不想和太子撕破臉,誰讓皇帝就剩下兩個兒子,新太子若折了,他從哪再扶一個上來。


    趙衡當初推遲婚期,偏嫁衣早就做好,探子告訴魏王,嫁衣是按著郡主的身量做的。


    裴執當時略詫異,他一直以為趙衡和裴姝逢場作戲,沒想到還有幾分真心。


    隨即便想明白為何趙衡不肯見裴姝,恐怕他每見到一次心上人,都要想起自己和整個周室皇族受製於魏王的窩囊不堪。


    趙衡現下瞧著怕事,七八歲時卻私底下對陳熹道:“表兄,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那時的裴旭剛剛斬下涼州公孫芎首級,攔下叛軍攻入長安的步伐,消息剛傳迴京城,趙衡便說出這種話。


    裴執眼眸微垂,看著燈燭旁的灰燼,冷聲吩咐斬龍衛:“不必慢慢送消息,把太子做的那些事都遞到裴姝手裏。”


    已經過去半個月了。


    等東宮事畢,他便寫信讓虞聽晚早些迴來。


    *


    趙衡命人排演破陣樂,據說加了點北胡曲調,覺得新鮮,邀太子妃來殿內,品評一番這新曲子如何。


    一曲罷,裴姝環視一周,指了指那個吹笙的樂人。


    “這個人長得不錯,過來讓我仔細瞧瞧。”


    趙衡和那樂人神色都有些微妙,畢竟裴姝還是郡主時,便養了不少伶人,此刻她的語氣也絕稱不上正經。


    樂人上前,垂首斂眉,裴姝走下來,抬起他下巴,仔細端詳片刻。


    正當趙衡有些忍不了時,一身華服的女子抽出袖間匕首,就像捅死那匹馬一樣,麵不改色紮進眼前樂人的喉管。


    喉管迸出的灼熱血液濺了她一身,裴姝眯眼,原來這就是血濺五尺,的確許久未看到了。


    趙衡如同被釘在原地一般,起不來身。


    裴姝饒有興致環視殿內眾人神色,除卻驚慌失措的樂人外,還有些蠢蠢欲動的。


    一個、兩個、三個……數量和情報裏對上了。


    她俯下身,扒開地上屍首的衣襟,果真瞧見一塊刺青,點了點頭。


    方才還不太確定,先殺了再說,果真沒殺錯。


    她轉過身,看著趙衡,神色詭異的平靜,像不會起波瀾的死水。


    外頭候著的侍從破門而入,那是她從郡主府帶進來的。


    她走向台上麵容清俊的男人,沾滿血的手撫上他臉頰道:“阿衡哥哥,我對你很失望,等把這些人處理完,我們好好聊聊。”


    “你親自認一下,這裏頭哪些是你養的刺客。”裴姝語調輕柔,“情報裏說你養了十一個門客,準備刺殺我長兄,你一個一個指給我看,好不好?”


    趙衡一瞬間,從那種輕柔溫和的語調裏,聽出和魏王如出一轍的威脅,閉了閉眼,不再說話。


    “既然不肯說,那就都殺了,寧可錯殺不能放過。”裴姝語氣幽幽,看著地上那具屍首,“有些人這麽忠心,想幫你匡扶大周,甚至不惜拋妻棄子,進宮做閹人,你卻連他們的幼子都護不住。”


    “你自己說,我能保他們家人不死,若不說,死的恐怕不止殿上人了。”


    趙衡掌心掐出血來,看了裴姝一眼,頷首道:“小姝不愧是裴家人……我說。”


    他每吐出一個名字,殿內血腥氣就濃一分,裴姝的臉色也更難看一分。


    等殿內隻剩兩人時,趙衡臉色煞白,身形搖搖欲墜,鼻尖被濃烈的血腥氣惡心到想吐。


    “是魏王——”


    剛剛開口,裴姝忍不住扇了他一巴掌,男人臉頰頓時泛紅。


    “怕成這樣?我母親和父兄在戰場上流的血比這多了不止一星半點。”裴姝指著他鼻子罵道:“簡直狼心狗肺,若無我長兄,你以為你能安坐於此?”


    “小姝說的安坐於此,便是做個傀儡麽?”


    “我母親在戰場出生入死,湣帝卻把她最疼愛的妹妹嫁去北胡,皇帝則用一盞毒酒暗算她,我父兄一統江山,對天下有再造之功,你對他用這種伎倆。”裴姝氣紅了眼睛,“趙家的男人當真一個比一個無用,隻會躲在女人的裙擺和裴氏的戰旗後麵苟且偷生。”


    她臉色冷淡,“你不要叫我小姝,你表麵無心權欲,背地裏做這種事,哄騙著我,讓人覺得惡心。”


    裴姝定定看著臉白如紙的男人片刻,“我不想再見到你。”


    話音剛落,便毫不猶豫轉身離去,頭也沒迴一下,直到走出殿外,扶著白玉欄,慢慢彎下腰,喉嚨一陣腥甜,嘔出口血來。


    眼前現出一張素色絹帕,她慢慢抬眼,瞧見了她長兄。


    咽下口中血沫,裴姝低低笑了兩聲,站起身仰臉直視裴執。


    “長兄,其實我特別理解,你為什麽這麽做。”


    她指了指遠處,那是太液池的方向,“我小時候愛進宮玩,在那附近的宮道,聽見兩個宦官說裴丞相是篡逆之輩死不足惜,那時父王剛受了重傷,我走上前,用那柄父親送的匕首殺了他們。”


    裴執若有所思,“你是說攻打陶敘那年?”


    “沒錯,我那時還是個小孩子,可他們瞧見我就開始抖,匕首刺進他胸口時,另一個人甚至逃都不敢逃,人高馬大卻隻會跪地求饒。”


    裴姝點了點頭,感慨道:“權勢真是個好東西,讓旁人麵臨頸邊刀刃,跪在地上連反抗的心思都不敢生出,怪不得你們都喜歡,都想爭,連親妹妹都能利用。”


    裴執的神色終於動了動,紫衣被猛地扯住,沾上血漬。


    “為什麽是我?”裴姝抬眼,哽咽道:“那些消息都是你有意透露給我的,對不對?如果一定要有人在趙衡麵前做這種事,為什麽一定要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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