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銀白長劍方再度發話。


    “那位年輕人入門之時,資質如何?可曾是雲山宗備受關注的高資質弟子?”


    薑迎隱隱感覺此劍的問題有所指向:“確實是。”


    銀白長劍再度沉默了。


    不知過了多久,還是女劍率先開口:“她的主子當年便是由於進階受阻,壽命耗盡,這才仙逝的。”


    薑迎一聽,心下一沉,看著銀白長劍:“不知這位劍主是……”


    銀白長劍歎道:“是當年白雲峰一大分門,藏慶門之主,臧柔青藏真人。”


    薑迎聽聞這個名字,內心又是一沉:又是尹三真人所給的名單上的名字。


    “不知這位真人何時仙逝?我入門時間不長,竟不曾聽聞有這麽一位真人。”


    “哈,傻姑娘。”女劍不知她在存心打探,直接迴道:“這應該是三四百年前的事情了,你自然不會知曉。”


    “三四百年……”


    尹三真人進階受阻,差不多也是這等年頭了……


    她又問銀白長劍:“聽前輩話中意思,好似類似的情形在雲山宗並未少見?”


    銀白長劍道:“真人當年有所懷疑,並且也曾著手調查,可惜一直未有結果。直到最後,也不過得到一個‘天資好者容易遭到進階問題’的猜測,便壽盡仙逝了。”


    薑迎聞言,心道這個猜測她與尹三真人也曾有過。


    可是個中原因,她們卻始終討論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原先她們還認為是在利用諸位真人或道人的力量,可是後來莫名的出現蕭立這樣的煉氣弟子。


    試問,一位煉氣五層的弟子,能夠為幕後的陰謀者提供些什麽?


    哪怕修煉的能力再強,速度再快,也沒理由能夠匹敵道人甚至真人才對。


    所以後來她與尹三真人又陷入了死胡同,尹三真人由於所剩壽命有限,為了弄清真相,不惜服用延長壽命的丹藥。


    是近來有了三青真人的協助,她的狀態才愈發穩定下來。


    據說三青真人還要幫她煉製能夠衝破如今限製、彌補她丹田缺損的丹藥,不知現如今進行得如何了。


    不過無論如何,她們目前一直毫無進展便是。


    她看了看在場眾劍,再看看那柄銀白的長劍。


    忽然猶豫是否要將她們所了解到的事實告知於她。


    在雲山宗,尹三真人由於得不到本質上的進展,於是為了避免打草驚蛇,她僅僅隻是調查了其他情況類似的修士的背景,前往打探一二,但從未將事實挑破。


    以尹三真人的打算,她認為最好是在找到確切能夠修補丹田的方法之後,再尋找這些人,一次性讓他們自困境中解放。


    因為若她貿貿然便打草驚蛇,那些幕後者必定不會放過她以及其他人。


    但若她具有確切的手段,她便可以輕鬆說服具有同樣問題的修士,屆時修士們再一同突破,想必雲山宗幕後有再厲害高層,也不好直接與這些人作對。


    所以目前她與尹三真人不好在雲山宗大肆張揚,可對這些失去了劍主,默默鎮守於地底的寶劍,或許……


    薑迎有些糾結。


    她也說不準她為何要這樣做,為何認為應當告知這些劍。


    大抵她覺得,目前隻有尹三真人一人,外加得知真相願意鼎力相助的三青真人,但兩人的力量終究太弱。


    哪怕往後再多一些同道之人,難道便能確保可以推翻這背後的陰謀者了?


    若是不能呢?若力量依舊不夠呢?


    她心中是認為要盡可能擴展這一方的力量的。


    可是她又擔心這一舉動會弄巧成拙。


    於是在她深思熟慮半晌後,她對銀白長劍道:“不瞞前輩,除了我的鑄劍師蕭師兄,我尚知道有一位真人,也是這般情況。”


    “哦?哪位?”


    薑迎沉默了一會兒,這才道:“不知前輩可曾認識尹三真人?”


    “嗯?尹三真人……”


    女劍道:“自是認識。但聞言她是心態與身體出現狀況,這才長年無法突破。”


    “原先她確實這麽認為,但後來……”


    “後來如何了?你們可曾發現什麽?”銀白長劍忽然急急追問。


    薑迎仔細遣詞,模棱兩可答道:“似乎發現是一些奇怪的力量所致,但具體如何,她尚未有確切的答案。”


    銀白長劍沉默下來,薑迎幾乎屏起唿吸看她的反應。


    若她的反應不合乎自己的預期,薑迎會直接扭曲自己方才的發言,不讓真相暴露。


    隻見銀白長劍忽而戰栗起來,劍身之中散發出一陣森寒犀利的劍意,讓進入洞府便平靜下來的梵塵再一次顫抖起來。


    薑迎也感到嚴重不適,隻得後退了數步,拉開距離。


    女劍看到此幕,釋出自身劍氣護住薑迎,便對銀白長劍道:“喂喂,你冷靜一些,後輩在!”


    同時對薑迎道:“你也莫怕,她並非針對你,隻不過她一直十分在意這件事情,如今聽到你的話,難免激動。”


    銀白長劍忽然開口:“小姑娘,你老實說,那位真人是否發現這一切有幕後操縱者?”


    薑迎未有第一時間迴答,反以一種驚奇的語氣問:“前輩認為這一切是有人故意操縱?”


    “哼!誰知是不是呢?”長劍冷哼一聲,怒意翻騰,“我與我的主人,一直認為此事絕不簡單,可惜苦無證據罷了。”


    薑迎就勢問:“前輩因何有此猜測?據我所知,進階阻礙可以有許多原因,並且的確修為越高,越容易受到阻礙,難以進階。”


    長劍道:“你說的情況,要麽出現於天生平庸者,他們並非進階受阻,而是在壽命耗盡之前都未能突破至更高階,從而遺憾辭世。


    要麽便出現在心有魔障者身上,這樣的人,到了金丹修為,若強行突破便會生出心魔,哪怕未做出相應舉動,通常亦會心有所感,甚至表現與言行之中。”


    長劍語氣驟然篤定無比,對著薑迎:“這兩種情況,都不屬於我的主人。


    她乃天之驕子,以她上一階段的修行速度,到了下一階段,她足以在壽命耗盡之前成功進階。壽命限製對她而言,絕不應當出現在那個時候。


    再者,她生來心底善良,從未做過大惡之事;她亦出身於圓滿幸福的家庭,雙親自然老去,一生未受苦痛,她的一生同樣一帆風順。


    這樣的人,並不會有什麽跨不過的坎,亦不會有無法應對的心魔。若你認為我過於自信,無妨,我同樣可以告知你,我的主人並無任何被心魔纏身的跡象,我與她心靈相通,我同樣不曾發現她有任何足以讓她陷入魔障的執念。”


    長劍說道此處停頓了一下,宛如人停頓唿吸以此調整心情。


    片刻後,她才繼續開口:“所以我不認為我的主人會遭此阻礙,哪怕她後來認命了,認為必定是自己功體出現問題,我亦覺得她是受人所累、被人陷害。”


    薑迎見她情緒愈發激動,深切體會出她的滿腔不甘與痛心。


    不甘她與她的劍主隻能止步於此,不甘與劍主就此生死訣別、陰陽兩隔。


    痛心她的劍主為人所害,痛心她的劍主一世英名,不得不終於一場莫名其妙的阻礙。


    薑迎深吸一口氣,同樣也心生惋惜。


    同時,她發現原來雲山宗不止一人懷疑這件事,也不止一人調查過這件事,那麽她與尹三真人,便不算是孤立無援的出頭鳥了。


    那麽她們最後或許能夠找到不少的同一戰線的同伴,起碼她們不會落到孤掌難鳴的地步。


    薑迎這下更堅定了自己的想法,也堅定了自己的心。


    她道:“以我目前所知,我們確實認為極有可能有第三者,令真人落入這等境地。


    當然,便連僅到煉氣五層的蕭師兄,我們也猜測他有同樣的遭遇。但我們目前並不清楚真相究竟如何,也不清楚幕後之人是何人,我們目前尚處於一頭霧水的階段。”


    銀白長劍沉吟一聲,思索了好長一段時間,這才道:“你再將你的佩劍予我細瞧。”


    薑迎將梵塵雙手奉上。


    銀白長劍看了好一會兒,忽然釋出一道劍力,敲到梵塵劍身。


    清脆的敲擊聲響罷,長劍歎道:“如此力道亦能毫發無傷承受,它的確是一柄好劍,那年輕人的確是一位好的鑄劍師。”


    她將梵塵以劍力渡迴到薑迎手上。


    “既然如此,我此處有一枚珍藏已久的劍石,我贈予你,你將它帶給你的鑄劍師,算是我與在場諸位劍靈前輩對你們的一點心意。”


    薑迎被驚道:“這?”


    銀白長劍道:“你無需過於驚訝。這些劍石,本來是我們在外闖蕩時所留的儲備,如今我劍主仙逝,我又無心易主,我已算是隱退的廢鐵一堆,不會再需要劍石了。


    你將此劍石收下,你若信不過你的劍師,你便自己收藏。你若信得過,便讓他以劍石繼續改造你的佩劍,它隻要有足夠的成長與曆練的機會,相信我,它會成為讓你們驚喜的一代好劍。”


    她說著,話鋒一轉:“當然這枚劍石亦非白送,我承認我有私心,不知你能否答應我一件事情。”


    “何事?”薑迎心有所感,隱隱猜到她想說些什麽了。


    銀白長劍歎息著道:“我的劍主生前未能查明白進階阻礙之事,仙逝之時可謂帶著極大的不甘,含恨而亡。


    哪怕我如今安慰自己,她走的時候十分安詳,但我作為伴隨了她數百上千年的本命之劍,我知她內心最真實的想法,所以深知她並非麵上表現的那般坦然瀟灑。


    所以我想拜托你,若你與那位尹三真人,調查出任何關於此事的真相,請你不吝告知。我知你們小心調查,必定是因擔心打草驚蛇,而你先前含糊其辭,有所思慮,亦是擔心我的立場非你所想,擔心惹是生非。


    所以我以此上好劍石向你保證,我隻想得知真相,想在日後有報仇雪恨的機會。


    我現下不離開此地,是因我不想易主,同時一柄劍在劍主亡故以後,尚不隨著劍主沉眠,而是四處遊蕩,這也太引人注目了一些,故而我未有留在穀外調查。


    不過既然能夠在此地遇到你,能夠得知這樣的事實,我想這是我的主人在天之靈有意安排,或者天意如此。


    那麽希望我可以參與到這件事情當中,哪怕我暫時不會離開此地,但隻要你們查出真相,有所行動,我必會在後方配合支援你們,替劍主討公道的同時,也算替你們討一個公道了。”


    長劍說得情緒激昂,說到後麵再一次有了劍氣波動。


    這樣的情緒,絕不會有假,薑迎感受到後,心知她再一次賭對了。


    這柄寶劍應當能夠成為她隱藏的力量,成為她們保命的手段之一。


    她原以為今日的收獲到此為止,以為已是最好的結果了。


    不料一旁眾劍聞言,女劍首先沉聲道:“我來到此地後,便一直聽前輩談起當年的故事與猜測。實話實說,當時我心中有疑不錯,但還是認為雲山宗內不可能有如此險惡的陰謀,不可能有如此險惡之人。


    但若今日這位小姑娘所言是真,若尹三真人與那位蕭小夥子的遭遇是真……小姑娘,你放心,我等雖是劍靈,卻也隨主,秉持著揚善懲惡之心。


    若雲山宗當真出了這樣的宵小之徒,出了這樣罔顧人命、禍害無辜的禍亂,我們絕不會容忍。


    我們不能容忍有人玷汙雲山宗,不能容易有人玷汙我們與主人成長了數百上千年的地方,所以一旦你們揪出了邪惡之輩,我們會與前輩一起,離開此穀,與你們一起斬除邪佞!”


    女劍說罷,一旁許多寶劍也義憤填膺、慷慨激昂地應和:“對!不能容忍邪佞,我們可以協助你們!”


    一些上了年紀的劍靈雖在當下默然不語,但當眾劍宣誓過後,都以冷靜沉穩且安撫人心的語氣,告訴薑迎哪怕他們雖在山穀長年隱居,個個上了“年紀”,但必要之時,定能成為一股不熟年輕人的強大力量,讓薑迎放心。


    薑迎不曾預料能有如此收獲,心有震撼,大喜過望。


    她便收下劍石,與眾劍約定,同時還以傳音符與銀白長劍取得了固有的聯係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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