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的戀愛有的時候更像是小孩子的過家家,今天一時興起想要在一起那便在一起了,明天突然反悔也屬正常。


    末小鹿一直以為他們第二天便會分手,但沒想到居然可以一直撐到郊遊結束。


    郊遊結束意味著他們即將異地,她心裏不安,試探得問他,“如果異地的話,我們要怎麽辦呢?”


    他抬眸看了眼自己,沒有說話,深邃的眼神帶著她看不懂的深意。


    最後一次麵對麵的交流兩個人不歡而散。


    迴去之後的第一天,他沒有主動給她發任何一條wechat。


    她意識到也許這段感情將要結束,主動提出了分手。


    對方卻突然發來一大堆wechat消息。


    本來已經放下手機準備大哭一場的末小鹿驚喜得拿起手機準備要收迴剛剛說過的話,卻被那一條條消息驚得大腦空白。


    一滴淚珠砸在手機屏幕上。


    那突然被放大的字,赫然是:洛玫。二字。


    原來,他喜歡的是洛玫。自己隻是他用來激將洛玫的一枚棋子,一把他手上的槍。


    末小鹿很平靜,抹掉那一滴淚後,再也沒有哭,甚至沒有表情。


    仿若一切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


    之後她被接迴去古末島,再之後經曆了人生最痛苦的一個階段,痛苦到她沒時間去想初戀,久而久之,她的世界再也沒有一個叫緋洛的人出現過。


    *


    恍恍惚惚間,末小鹿路過睨倩的臥室,睨倩這兩天一直住在末家,好像明天準備搬出去。


    屋內的光景,讓她忍不住駐足。


    臥室門沒有關嚴,留了一道縫隙。


    屋內,嬰兒啼哭不停,睨倩抱著孩子不斷的哄著,幕水墨在旁邊拿著嬰兒手搖鈴吸引孩子的注意力,不時的還做著鬼臉。


    雖然這不滿一個月的嬰兒還完全不懂幕水墨在做什麽,但依舊會被他逗笑,一家人和樂融融的樣子,很是幸福。


    不忍心打破這溫馨的畫麵,末小鹿悄悄的走了,順帶幫他們關上那道還沒關緊的門。


    孩子是一個鮮活的生命,她們還什麽都不懂,緋嫣也隻不過才五歲,同那嬌小的嬰兒又有什麽不同。


    怎麽可以把祭祀這樣殘忍事情安放在一個孩子身上?


    也許……


    堅定了內心的想法,末小鹿來到那個地方。


    末家大宅的頂樓,那個戒備森嚴的地方。從五年前的事情發生過後,她便不被允許踏入頂樓。


    門口的守衛見她一身狼狽,心下震驚又擔憂,“小姐,您?”


    “你沒看見過我,懂嗎?”攏了攏衣不蔽體的殘裙,末小鹿頭低低的垂著,聲音沙啞。


    “可是,末爺有令——”


    “別說了。”打斷守衛的話,她抬起臉,澄澈的雙眸嵌在蒼白的小臉上甚是淒楚,“我要你開門。”


    “這怎麽可以?”守衛麵露難色,抿著嘴,目光有些猶豫:


    末小鹿見狀,兩步上前,手肘微推、軟綿無力,但守衛卻還是能倒在地上。


    急忙奪過鑰匙,低聲說著,“謝謝你,那哥。”那哥是她貼身女傭的哥哥,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


    一進屋內深處,那個會嗜人血的珠子不見了!


    難道父親將琉璃珠藏起來了?


    *


    頂樓下的那一層便是哥哥的臥室,末子晨從小便霸道,整整一層樓都留給了他,並且從不讓末小鹿踏進這一層。


    剛踏進這層樓。


    “小鹿?”


    身後的聲音驚動末小鹿。


    ——是姑姑。


    她之前倉惶的從臥室裏逃出來,一身殘破的旗袍。這個樣子怎麽可以讓姑姑看見?


    末小鹿驚慌失措的向後退,手撚著破碎的衣角,眼神飄忽。


    “小鹿!真的是你,發生什麽了?有姑姑在,不要怕。”末莉已經換下宴會上那套華美的衣裳,一襲水墨長裙,溫婉端莊,透過窗戶月光下更是如希臘女神般,忍不住讓人靠近。


    她顫抖著伸出手,攔住末小鹿。


    “姑姑——”末小鹿絕望的捂住臉,眼淚從指縫間流出來。


    有些難堪,這是最疼自己的姑姑,自己在姑姑眼底長大,她是自己很在乎的人,可是她卻在自己在乎的人麵前這般……


    實在是太過屈辱,讓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沒事兒了,孩子,姑姑知道。”末莉聲音低啞地安撫她,抬起手,將她側臉上有些淩亂的碎發撥弄到耳後,隨即抱住她,安撫著。“是姑姑不好,不該讓你找他。”


    “姑姑……嗚嗚……”


    “沒事兒,跟姑姑走。”末莉攙扶住末小鹿,表情凝重,“我們走那邊,我剛看見你爸從這邊過來,我們需要躲開他。”


    “嗯嗯。”


    躲到姑姑的房間,末小鹿懸著的心才放下一些。


    “小鹿,你怎麽會跑到頂樓去?末家禁止你上頂樓!你忘記了嗎?”末莉嚴厲地訓斥著她,“把這件衣服換上。”


    “姑姑,為什麽我不可以踏進頂樓?”末小鹿疑惑。


    末莉瞳孔一怔,眼底流過一絲哀傷,“你還小,不需要知道。”把手裏的衣服塞到末小鹿的手裏。“去換上。”


    一把推開衣服,反握住末莉的手,堅持的想要問出緣由。道,“姑姑,請你告訴我!”


    “不可以!”末莉義正嚴辭,轉身便要走。


    “姑姑!這裏是你的房間!你想要走去哪兒裏?”


    末莉的腳步僵持住,重重的歎了口氣。


    “是不是因為祭祀?”末小鹿秀眉緊鎖,試探地開口。


    末莉震驚的迴頭,“你怎麽?”


    “我說對了?是吧!”果然是因為祭祀,緋洛說的都是真的。


    “誰告訴你的?”


    “小娜姑姑當年的死其實是祭祀對嗎?”末小鹿步步緊逼,強勢的開口。


    “我——”末莉被逼得步步後退,表情凝重又悲傷。


    那是一段他們都不願意麵對的迴憶。


    “我都說對了?”


    躊躇半晌,末莉好似終於下定決心。


    歎息道:“也許,你也該知道了。”


    “小鹿,姑姑告訴你全過程。”末莉走到陽台處,高高懸掛的月亮泛起幽幽月光,她點起一支香煙,秀眉緊簇,緩緩道來。


    “琉璃珠一直是末家世代傳承下來的寶物,傳聞它有著巨大的能量是數萬年前創世上神遺留下來的神器,可以釋放能量保護華諾大陸安危。”


    “然傳聞是真是假無人知曉,甚至連我們末家人都不清楚。我們隻知道這一代一代的傳承就是要我們守護它。”


    “但是這個寶物,同時也是會吸人血的怪物!他需要吸食末家人嫡親的血脈存活,而小娜當年便是被它吸食而亡的。”那支香煙她隻吸了一口,現在已經燒出長長的煙蒂。


    末小鹿當年親眼見到自己親愛的小娜姑姑活生生被吸幹血液,一具幹屍般死在自己麵前。


    “那祭祀到底有什麽意義?”


    “如果不用血液去喂養它,它便會慢慢破裂。喂養的方式必須是隔離的,由小娜抽出血液在由你爸送過去,但沒想到那天,小娜居然來到樓頂,觸碰到琉璃珠,被迫祭祀,琉璃珠活生生吸幹她身體裏的血液。”


    “吸食全部血液的琉璃珠一時放出巨大的能量,像是一個發狂的巨人,爆發過後,整個大宅被夷為平地。等到它平靜下來,你父親才強忍著痛苦摔碎了它,但神奇的是琉璃珠隻是一分為二,整整齊齊的一分為二!就像是原本便預料好的一樣。”


    “我們深知這東西有靈性,隻好把一半琉璃珠轉送黑市,一半琉璃珠留在古末島,隻要兩半顆珠子不再相遇,我末家嫡親孩兒便不會再受琉璃珠所威脅。”


    那至純至善的血又是怎麽一迴事兒?末小鹿記得五年前小娜姑姑已經跟亓三廝守了呀,為什麽還可以祭祀?


    *


    壽宴全程,那個被末子晨帶迴來的女人——媛媛,都沒有露麵。


    此刻的她正被末子晨關在臥室裏,手上戴著長長的鐐銬,鎖在床上。


    “末子晨你放我出去!”床上的女人不停的撲騰宣泄著自己的不滿,一張精致張揚的麵孔帶著怒氣,頭發淩亂,看樣子是掙紮造成的,“你怎麽可以這麽過分?”


    浴室門在下一刻被打開,兩條修長有力的雙腿一步步邁向她,如瀚海般深邃的眸,渾身散發著令人驚羨的冰冷,氣質矜貴。


    “咚咚咚。”人剛踏出浴室門,門外便傳來敲門聲音,接著清脆的聲音響起,“大少,您要的晚膳已經備好。”


    末子晨隨意得向後撥弄下頭發,瞬間水珠飛濺,睨了眼床上不停撲騰的閔孝媛,他眉頭一擰。


    打開房門剛要接過那碗清蒸鯽魚湯,身後便傳來急切的唿救聲,“隨嬉救救我,快救救我!”


    隨嬉抬眸,是閔孝媛的聲音。


    聞聲,末子晨臉色立刻冷了下來,像是冷氣被打開人被塞到冰窖裏一般,他冷聲道,“下去吧。”


    門口的女傭隨嬉稍稍猶豫一下,“大少……”想要開口求情。她與閔孝媛原本都是大少的貼身女傭,負責晨大少的衣食住行,她與閔孝媛一直關係不錯,不忍心看她這樣受苦。


    末子晨冷冷的眼神,令她低下頭。


    自己隻是個仆人。閉了嘴,隻能無奈得點頭退下,“大少,你們慢用。”說著帶著歉意的目光看了眼屋子裏鬧得狼狽的女人。


    “嬉嬉!”女人不死心得叫著,手上的鐐銬那端的長鏈子瑟瑟作響。


    末子晨側過身子倚靠在牆邊,被打濕的睫毛烏黑濃密,嘴邊揚起一抹輕蔑的笑意,“古末島裏沒人能幫得了你,即使是你的父親閔六叔也不行。”


    他一臉的自得,微微仰起下顎,高傲、漫不經心的抬眼一望,“你以前很乖的。”


    他緩緩走向大床,眼神愈加深沉,“來,喝下去。”


    “我不喝——”媛媛用力一推,下一秒捂著肚子縮到床角。以前就是她太乖才沒有保住那個孩子,這次誰也別想再傷害她的孩子!


    她的推搡來得太過突然,幸好末子晨反應迅速,不然這一碗熱湯就要撒到她身上了。


    想著她嬌嫩細膩的肌膚可能會因她剛剛的任性別燙成紅腫不堪的樣子,他便控製不住心中怒氣,厲聲喊道,“閔孝媛。”眸中好似帶著熊熊烈火,要燒盡她一般。


    這女人全名叫做閔孝媛,是末家管家閔六叔的女兒。


    閔孝媛氣哼哼的縮到一邊去,要不是有手銬的限製,這會兒估計她都要縮到地底下去,隻聽見她嘴裏嘟囔著:“我才不喝,誰知道你放的是不是打胎藥?”


    聞言末子晨瞳孔一怔,一絲哀傷從深邃的眼底悄然劃過,深吸一口氣,他開口,“是清蒸鯽魚湯,對你身子有好處,乖。”


    閔孝媛歪頭不理,冷哼一聲。


    末子晨無奈,“為了你肚子裏的那個,總得吃吧。”伸出勺子要喂她。


    勺子剛貼到她的嘴邊,她一擺頭。


    他也不惱,收迴手,輕輕吹著熱湯。


    閔孝媛低垂著眼簾,斜撇一眼,嘴角勾起諷刺的笑,“既然不想要,還喝著補身子的湯做什麽?”


    末子晨聞言身子又是一怔愣,湯碗“砰”的一聲放到床頭櫃上。


    隨即漫不經心的勾唇一笑,“當然是怕你拿掉她後,身子受損,這麽美妙的身體傷了可就可惜了。”說完,雙手霸道的搬過她的雙肩。


    “不想我傷害到你肚子裏的那個,你就給我乖乖聽話。”


    威脅的話輕而易舉地說出口,他的臉板起來的樣子讓閔孝媛有些害怕,生怕他不是說說而已。


    伸手拿過湯碗,末子晨強勢的摟過閔孝媛,一隻手撥開那鐐銬上的長鏈,弓起腰、下巴抵在她的頸窩,“喝——”


    閔孝媛抹了一把淚水,冰涼的手銬貼到臉頰,憤憤的張口,倔強倨傲,“我是為了孩子。”表示我是為了孩子才喝的,不是害怕你。


    末子晨歎了口氣。還是這樣倔強。


    “小心燙。”末子晨一勺一勺的喂完,直到湯碗見底。


    整個過程沒有人開口說話,隻能聽見兩人的唿吸聲。


    將碗放到一邊後,末子晨便察覺到懷裏的唿吸聲越來越重,那是疲憊的預兆。


    末子晨輕輕地開口,“困了的話就睡,已經很晚了。”


    喝完湯後,閔孝媛困得眼睛不停在打架卻還時不時警惕又防備得看向他,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一時間是弄得末子晨心中又澀又苦。


    “我不困。”閔孝媛倔強的仰頭,眼角含著困倦時才會沁出的淚珠。實際上她早早便已經乏了,懷胎前三個月她開始嗜睡,生理上的反應很難控製。


    末子晨知道她在逞強,一伸手關燈,上床。


    強勢的把她擁入懷中,緊了緊被子,一係列動作行雲流水般,沙啞磁性的嗓音在他耳邊響起,“我困,睡覺。”


    好像過了許久,感覺身邊的女人已經不再鬧騰。末子晨才小心翼翼的鑽進被子裏,耳朵貼在她的肚子上,像是想要聽些什麽。


    如果這個孩子是個男孩的話,就可以留下來。


    現在不到三個月,四個月就可以確定孩子的性別。他要不要賭一把?


    末子晨眉頭緊鎖,手小心翼翼的撫摸著她的肚子。


    ——可如果是個女孩,已經有將近四個月感情的胎兒就要打掉,對她身體的傷害和心理的傷害都將會乘倍的大。


    要怎麽辦?末子晨心亂如麻。


    “我想把他生下來。”帶著些許哽咽,好像是在喉嚨裏反複多次,才發出的聲音。


    嚇得末子晨身子一僵。她不是已經睡著了嗎?


    “我不想再失去她。”閔孝媛哽咽著,音調低得有些幹澀,撫摸著自己肚子的動作是一種明顯的保護。


    他們都經曆過一次失去孩子的痛。


    一滴淚濕潤了眼眶,“——不行。”末子晨冰冷無起伏的聲音在寂靜空蕩的夜響起。


    空氣仿佛都凝結掉一般,他們都沒有說話,也許閔孝媛早就意識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對剛剛懷揣期許的自己感到唾棄。


    閔孝媛嗤笑,既然不讓她生,又何必惺惺作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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