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一群不速之客闖進了病房,周斯羽從文件中抬起眼睛,淡淡地掃了一眼。


    “軍事指揮委員會調查處。”


    為首的人出示了證件,朝身後兩人使了個眼色,兩人心領神會,走到周斯羽麵前,高大的身軀形成的陰影籠罩著他,倒顯得他有些嬌小。


    “哦。”周斯羽淡淡應了一聲,放下文件,雙手交疊放在腿上,“理由。”


    “有人舉報你泄露機密……”


    “啪啪啪……”


    後話被掌聲打斷,男人不悅地皺眉,椅子上的人卻越發囂張,甚至大笑。


    “好理由,好理由……”


    周斯羽快速收起笑容,眼神冰冷肅殺,冷冷掃了幾人一眼。


    為首的男人見狀,暗暗做出防禦姿態,以防周斯羽發難。


    周斯羽站起身,慢條斯理地抬起手,男人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時刻準備麵對周斯羽發難。


    聽說周斯羽是s級omega,很難對付,再加上他現在在特殊期間,要是出了事,上頭非弄死自己不可。


    對於別人的情緒變化,周斯羽向來很敏銳,隻是他搞不懂,男人的緊張情緒為何而來。


    他看起來,像是很能打的樣子?


    一群人看著周斯羽慢條斯理地拍了拍衣服,端起桌子上的水抿了一口,俯下身,度到病床上蒼白的唇瓣中。


    “有點事要離開一會兒,不用擔心,好好休息。”


    眾人眼睜睜看著周斯羽寵溺地刮了刮鬱洧的鼻子,溫柔似水地叮囑,背後冷汗直冒。


    看這樣子,周斯羽竟然是……掌握主動權的那一個!


    他一個omega,一個omega啊!


    “走吧。”


    周斯羽拉了拉衣服,雙手插在大衣兜裏,冷冷看著前麵的兩人。


    男人點點頭,最前方的兩人自覺讓出一條路。


    周斯羽邁開大長腿走在前麵,男人跟在身後,帝王般高貴的氣質愣是把幾人變成了保鏢。


    坐上冰涼的審訊椅,周斯羽厭厭地迴答著問題。


    負責“審訊”他的是姓張和姓薑的兩個中年軍官,他們知道周斯羽的身份,一邊暗自安慰“隻是工作而已……”一邊膽戰心驚地提問。


    “你為何突然參與第十二星球信息係統更新工程?”


    “你去問鬱洧。”周斯羽懶懶地抬起眼睛,微微一笑:“我也想知道。”


    審訊的兩人對視一眼,繼續照著本子上商量好的流程問話。


    “參與更新期間,你是否利用職務之便向叛軍傳遞消息,泄露機密?”


    “沒有。”


    兩人對視一眼,張姓軍官突然一拍桌子,聲音提高了幾個度。


    “老實點!沒有確切的證據我們不會把你請到這裏,你應當配合我們的工作,主動交代,爭取寬大處理。”


    “嗬。”周斯羽隻覺得好笑,抬起眼皮掃了兩人一眼,“你們要是有證據,早把我抓進監獄了。”


    “請配合我們工作。”


    薑姓軍官清了清嗓子,照著本子繼續詢問,可惜不管他問什麽,周斯羽一律以“不知道”和“沒有”概括。


    “你是否利用一切手段竊取過機密?”


    “沒有。”


    “你是否知曉係統急需更新的原因?”


    “不知道,他們請我來幫忙,我隻負責做事,不負責善後。”


    問完話,兩人出門交流了一會兒,迴到審訊室,正色道:“鑒於你目前有重大嫌疑,我們將對你采取羈押措施。”


    “哦。”


    周斯羽沒有說話,起身跟著一直站在椅子後的軍官離開。


    走出審訊室,周斯羽皺了皺眉,他不喜歡這個地方,太陰暗,太冷了。


    領路的軍官站定,在一道小門前側身,周斯羽向前走了兩步。


    “咚”一聲,腦袋砸在堅硬的牆上,撞得他頭暈眼花。


    扶著牆緩了一會兒,周斯羽抬起頭,冷冷掃了一旁憋笑的軍官一眼,彎腰鑽進了半人高的“門”。


    裏麵空間狹小,成年人彎著腰,背部能頂到天花板,本來勉強能放平腿的空間對周斯羽來說過分勉強,無奈,他隻得曲著大長腿。


    頭一次覺得,腿太長也是一種煩惱。


    角落暗淡的燈光消失,周圍陷入無盡黑暗。


    周斯羽靠著牆打了個哈欠,閉上眼睛,身體很疲憊,腦子卻越發清醒。


    他總覺得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太過蹊蹺,剛到鬱洧身邊,就參與了第十二星球的信息係統更新,緊接著,采用新係統發送的機密泄露了,鬱洧負傷,聯盟傷亡慘重。而調查組好像早已預料到這件事,在事發第二天就出現,很難不讓人懷疑。


    一切都太過巧合 到底是人為,還是天意?


    想到此,他打開微型電腦,輸入鬱洧的身份信息開始瀏覽。


    鬱洧這次帶來的人大部分是臨時抽調的,涵蓋了幾大軍種,幾百個軍團,上至軍團指戰員下到新兵,零零散散湊了一萬多人。


    再對比已經統計好的傷亡名單,周斯羽呆住了,再以自己的身份信息登錄信息管理局的數據庫調取了通訊信息,比對後他心中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確切來說是結論。


    鬱洧這次根本不是奔著救援來的,他要做的是鏟除異己,一切與叛軍有過通訊的人都被他視為敵人。


    以援救之名讓他們悄無聲息死在戰場上,適當給予家屬補償,結合慷慨激昂的演說,寬厚仁和愛護下屬的形象妥妥立住了。


    這些事情僅靠他一個人是不夠的,想到背後千絲萬縷的聯係,從決定駐紮第十二星球那一刻,他的計劃就已經開始了。


    鬱洧的計劃很完美,他現在隻需要一個替罪羊,把行動失敗歸結於機密泄露,把替罪羊推上斷頭台,他就能毫發無傷功成名就。


    那自己呢?


    理智告訴他,他是最好的替罪羊。


    周斯羽心裏堵得慌,鬱洧是個重感情的人,可他真的能忘掉六年前他對他做的所有事情,毫無芥蒂地和他一起生活嗎?


    聯想到查崗時所見,周斯羽隻覺得反胃,是啊,高高在上的鬱委員長,要什麽樣的人沒有,隻要他勾勾手指,前仆後繼的人多的是,怎麽可能隻有他一個?


    鬱洧對自己都能狠下心,何況對他,一個曾經傷害過他的人。


    越來越多的想法不受控製地溢出,占據了大腦每一個角落,不停往外擠,仿佛要衝破頭顱的桎梏 無數個爭吵不休的聲音讓周斯羽喪失思考能力,痛苦地抱著腦袋蜷縮在地上。


    信息素的安撫隻有一兩天的作用,這幾天他除了靠鬱洧留下的衣物上殘存的氣味以外,大多數時間是靠麻醉劑和鎮靜劑度過的。


    反正這麽多天都熬過來了,也不差這一天。


    不知睡了多久,狹小的鐵門被人從外麵打開,清冷的草木香撲鼻而來。


    周斯羽抬了抬眼睛,眼皮上像吊了千斤重物,根本抬不起來。


    恍惚間,隻聽見男人驚恐的唿聲。


    可他太累了,沒精力去管這些,他隻想睡覺,永遠睡下去。


    “嘀……嘀……嘀……”


    耳旁傳來冰冷平穩的機器音,周斯羽緩緩睜眼,潔白的天花板映入眼簾,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味和血腥味混合的味道。


    混沌的眼睛慢慢聚焦變得清亮,周斯羽轉動眼珠,確認自己是躺在病房。


    旁邊傳來談話聲,周斯羽微微偏頭,從簾布上看到幾個身影。


    清朗的聲音平靜沉穩,仿佛一潭毫無波瀾的死水。


    “這次的行動很成功,鏟除了很多埋在內部的釘子,匯報一下各自負責部分的進展。”


    “藏在第十二星球內部的釘子已經基本浮出水麵。”吳銘清了清嗓子,“可惜沒有順藤摸瓜查到入侵係統的黑手,也沒有找到叛軍總部所在。”


    “繼續追。”


    鬱洧微微皺眉,早一天找到叛軍總部,就能早一點結束戰爭。


    係統被入侵不是一天兩天,他本想借此機會誤導叛軍,順藤摸瓜找到叛軍可能的老巢,但沒想到對方藏得這麽深。


    “藏在總部的狐狸也露出了尾巴,個頭很大,關起來了,等你迴來處理。”屏幕上的左櫟啜了口茶,吐出茶葉,咂咂嘴,緩緩道:“以身作餌太危險了,下不為例。”


    “不會有下次。”


    鬱洧微微頷首,隨後看向其他人。


    “數據庫修複已經完成了一半,初步統計被盜的數據資料還在可控範圍內。”


    張利遞上數據報告,退迴原地,盯著鬱洧一言不發。


    要不是這次意外,她還真不知道,機密資料都是放在單獨的軍用信息係統數據庫裏的,一般人根本碰不到。


    而黑手盜走的,估計是早已準備好的誘餌。


    “偵查處傳來消息,叛軍按照我們的計劃開始行動了。”


    “很好,繼續偵查。”


    鬱洧點點頭,一直以來他們都在被動防守,叛軍打哪兒他援助哪兒,總是被牽著鼻子走,這一次,他要讓叛軍按照他規劃的路線走。


    “鬼城計劃已經啟動,範圍內的各星球都按照指令有序撤離。”


    “加快速度。”鬱洧微微點頭,“一定要趕在叛軍之前撤走全部物資。”


    “那……人員呢?”


    負責這一塊的將領微微一愣,委員長的意思是,要錢不要人?


    “小孩、青壯年、孕婦及哺乳期婦女撤離就行。”鬱洧眼眸冰冷,沒有一絲溫情,想了想補充道:“讓各個星球統計教育科研工業、農業方麵的人才,一並撤離。”


    “……”


    將領沉默片刻,重重點頭:“是。”


    狹小的房間靜的出奇,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聽得清清楚楚。


    “陸秦出列。”


    “到。”


    陸秦從人群中出列,在鬱洧麵前站定。


    “你負責的難民安頓進行得如何?”


    陸秦的傷還沒好,鬱洧決定先暫時把他放到後勤部,所以讓他負責難民安頓和後續的人員撤離工作。


    剛才那個將領隻負責撤人,至於怎麽管,還要看陸秦。


    “已經聯係了第九星球基地,正在陸續轉移人員,後續撤離的難民會直接運送至第九星球。”


    “繼續說。”


    鬱洧抬眼看了陸秦一眼,發現他臉色不是很好,白的厲害。


    “屆時基地將實行統一軍事化管理,符合條件的青壯年在接受訓練後將投入戰場,基地有教育者負責適齡兒童及青少年的教育。”


    “晚上之前將詳細計劃放到我桌上。”


    鬱洧隨便翻了翻陸秦的計劃書,負傷在身,能做到這點已經很不錯了,看到他眼底的青黑,鬱洧也不好多加苛責。


    “是。”


    陸秦點點頭,退迴人群中。


    鬱洧又聽了其他方麵的進展和安排,布置了幾項任務,最後給眾人打了一管雞血,才潦草結束會議。


    房門緩緩關閉,鬱洧再也忍不住,跑到衛生間,捂著嘴嘔出一口血來。


    看著手心的鮮豔的血,鬱洧微微皺眉,看來秦戈說的不錯,這次內髒傷得有點嚴重。


    “你還好嗎?”


    冷淡的聲音在背後響起,鬱洧快速起身,將手藏在背後,勉強擠出笑容。


    “怎麽不再睡會兒?”


    “睡多了,睡不著。”


    周斯羽倚在門框上,半抬著眼皮,冷冷看著鬱洧悄悄朝水龍頭靠近的手。


    “咳……那你要吃什麽嗎?不餓的話喝點水也成。”


    鬱洧有點心虛,走之前他可是答應過,會毫發無傷地迴來的。


    “你還好嗎?”


    周斯羽仿佛沒有聽到他的話,隻盯著鬱洧的靠近水龍頭的手,搞得他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隻得尷尬地僵在空中。


    “還……還好,沒多大事。”


    “那就好。”周斯羽後退一步,淡淡開口:“我有點事情要離開一段時間。”


    “去哪?多久迴來?我派人保護你。”


    對上周斯羽的眼神,鬱洧這才察覺自己說錯了話,補充道:“你別多想,我隻是擔心你的安全。”


    “哦。”周斯羽淡淡點頭,從口袋裏摸出身份卡遞給鬱洧,“這個還是還給你比較好。”見鬱洧不接,周斯羽垂下眼眸,將身份卡放在桌上,轉身離開,走了幾步,頓了頓,“你不用派人保護我,也不用讓人跟蹤我。”


    “我不是那個意思。”鬱洧上前兩步追上周斯羽,將他抱在懷中,“我很擔心你,你身體不好,外麵現在很亂,過一段時間再去行不行?”


    懷中的人沒有說話,鬱洧心底有些發怵,在周斯羽脖頸間蹭了蹭,“你聽話,過一段時間,等外麵安定了再去……”


    “我怕等不到那一天。”周斯羽語氣平淡敘述事實:“我嘔心瀝血建起來的大廈,如今有一根梁快塌了,你讓我等?”


    鬱洧沒有說話,他知道公司對周斯羽而言意味什麽,公司就像他一手帶大的孩子,要他放棄公司,根本不可能。


    見鬱洧不說話,周斯羽在心底冷笑,繼續反問:“一段時間是多久?一周,一個月,還是一年,十年。”


    “我不知道。”


    “既然你不知道,又有什麽立場把我放進煎熬中呢?”


    “我……”鬱洧張了張嘴,“我讓人保護你,不然我不放心。”


    “用不著。”周斯羽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當然,如果你仍然認為我有重大嫌疑,可以派人跟蹤我。”


    “我不知道他們膽子會那麽大,朝你下手。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你……信我,行不行?”


    鬱洧急了,周斯羽本來就是一個敏感的人,他討厭別人懷疑的眼神,尤其是被自己最信任的人懷疑,那種滋味和背叛差不多。


    當信任有了裂縫,心就有了間隙,無論如何解釋,如何補救,都迴不到當初。


    “你信我嗎?”


    周斯羽不想糾結那到底是什麽,不管是權宜之計還是被他人算計,他不想知道。


    或許也從未信任過他。


    現在的鬱洧,與他記憶中的相差太遠。


    從前的他絕對不會作出帶走全部物資的同時隻撤走一部分人,留另一部分人等死的決定,但現在,他可以毫不猶豫放棄一部分人的生命,這樣冷漠決絕的鬱洧,讓人恐懼。


    鬱洧愣了愣,快速迴答:“信。”


    “那就別派人跟著我,無論是保護還是監視。”


    “我擔心……”


    “你擔心什麽?”周斯羽抬起眼睛,盯著潔白的牆壁,“你是擔心叛軍綁架我來威脅你,還是擔心我會打亂你精心布置好的陷阱?”


    “不是……”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為難的。”周斯羽笑了笑,伸手迴抱住鬱洧,“真到了那麽一天,我希望,是你親手殺了我。”


    心髒中了一槍,鬱洧忍不住顫了顫,抱緊周斯羽,“不會的,不會有那一天,我不會傷害你的。”


    “我知道,但是我有我的事情要做。”


    周斯羽輕輕放開手,推開鬱洧,後退幾步站定,“我不想依附於任何人,包括你。”


    鬱洧不再說話,怔怔地看著周斯羽慢慢遠去的身影。


    他想把他留下,可他沒有理由把他留下。他有他的事業,有他的人生。


    周斯羽是自由的,他應該去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比如,離開他。


    可心還是很難受,鬱洧垂下眼眸,緊緊捂著發酸的心髒。


    良久,他緩緩打開通訊器,接通了一個很久沒有聯係的人。


    “派人盯著周斯羽。”


    那頭的人顯然有些震驚,沉默片刻才開口:“監視?”


    “暗中跟著就行,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出現。”


    那頭的人倒也爽快,“行,我去安排。”


    “嗯。”


    鬱洧點點頭,掛斷通訊器。


    若是放在以前,他可以不管不顧跟周斯羽一起離開,可現在,他不行。


    連保護愛人都要借他人之手,他活的挺失敗的。


    鬱洧苦笑,敲了敲腦袋,洗了把冷水臉後迴到桌子後繼續看文件,製定作戰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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