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收拾遺物通知那天,周斯羽起了個大早,家屬院要騰空,以便分配給其他人。


    車子緩緩停下,周斯羽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


    “怎麽停了?”


    周斯羽喝了口水,降下車窗,順著餘文的目光望去。


    原來是一輛出租車停在門口,擋住了道路。一個看起來二十多歲穿著白色襯衫的青年拉著行李箱,正在和警衛比劃什麽。


    周斯羽雙手交疊放在車窗上,將下巴抵在小臂上,靜靜地看著眼前熟悉的一幕。


    不多時,一個穿黑色體能服的青年氣喘籲籲跑來,邊跑邊向青年招手,開朗的笑容讓周斯羽瞬間失神。


    “鬱洧!”


    周斯羽推門下車,朝門衛室跑去,餘文一驚,門都沒來得及關,三步並作兩步趕上周斯羽,一把拉住他。


    “總裁總裁,那不是鬱上將。”餘文死死拽住周斯羽,尷尬地向前方不明所以的幾人解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認錯人了。”


    “周先生?”警衛愣了愣,“您是來收拾鬱上將的東西的嗎?”


    “對對對,我們是來收拾東西的。”餘文笑著開口:“聽說可以把車開進去?”


    “是的,麻煩您過來登記一下。”


    餘文看了一眼周斯羽,隨後跟隨警衛走進值班室。


    穿黑色體能服的青年被周斯羽看得不好意思,撓撓後腦勺,走到出租車旁邊付了錢,隨後一手拉行李,一手拉穿襯衫的青年離開。


    “不是他。”


    周斯羽揉了揉太陽穴,最近失眠搞得他大腦都混亂了,看誰都像鬱洧。


    登記完的餘文出門一看,好端端一大活人憑空消失了?


    經警衛指點,餘文才發現,他家總裁像丟了魂兒似的,雙手插兜,慢悠悠跟在人家小兩口身後。


    餘文無奈翻了個白眼望青天,總裁,這樣很像一個變態啊!


    太陽依舊很曬,路依舊燙腳,花壇裏的樹依舊挺拔,隔壁訓練場的口號依舊響亮,食堂的飯菜還是那麽香,一切都沒變,一切似乎都變了。


    周斯羽在家屬院前停下腳步,抬起眼睛看著麵前的人。


    白襯衫黑褲子,身材欣長,藍色長發隨風飄動,精致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怔怔地盯著懷中的箱子。


    “還以為你不會來呢。”楚雲霂扯著嘴角笑了笑,看了看樓上,“一起上去?”


    周斯羽點點頭,跟在楚雲霂身後上樓,開門,進門,關門,收拾東西,全程沒有一句交流。


    他的東西早就搬走了,鬱洧的東西大多在書房,除了陽台上那幾盆花,似乎沒有什麽能拿走的。


    “這些都給你。”楚雲霂將箱子遞給周斯羽:“鬱洧辦公室的,我還想著你不來的話我一並收拾好寄給你。”


    “謝謝。”


    箱子挺小,但很有分量,周斯羽忍不住好奇,將箱子放在桌上,慢慢打開。


    箱子裏除了獎章獎狀外還有幾個相框和一個紅色小盒子,周斯羽顫抖著拿起盒子,緩緩打開,是一對做工精致的對戒。


    心頭泛起漣漪,周斯羽隻覺得鼻子很酸,仰起頭用力眨著眼睛,將眼淚憋了迴去。


    楚雲霂垂下眼眸掩蓋住情緒,剛看到這個盒子時,雖然心中早有定論,卻還是不願相信。


    走到窗台邊,從口袋裏掏出一支煙點燃,吸了一口,夾在手指間,思緒隨目光飄向遠方。


    他和鬱洧第一次相遇很尷尬,卻也讓人怦然心動。


    十八歲那年,他分化成了omega,難以控製的信息素以及漂亮的外表給他引來了不少麻煩。


    除了不少同期或比他大的人會出言不遜甚至動手動腳外,他的教官對他也有著不可告人的心思,並且多次對他動手動腳。


    他不敢告訴父親自己分化,更不敢告訴父親自己的遭遇,他害怕父親失望的眼神,更害怕父親會棄他而去。


    一味忍讓帶來的隻有更加過分的越界。教官以告訴他父親為由威脅他,讓他接受標記,他不願意,卻也不敢拒絕。


    多次威脅無果後,教官趁他易感期,帶人將他堵在了室內籃球場,被alpha的信息素逼迫著臣服。


    正當他絕望之際,一個籃球滾到了教官一群人腳邊,少年清朗而散漫的聲音猶如山間清泉般悅耳,“抱歉,籃球場內禁止做無關籃球運動的事情。”


    楚雲霂順著聲音望去,看台上的少年起身,利落地翻過場地邊的圍欄,笑盈盈地走道一行人麵前,“張教官你覺得呢?”


    “鬱洧,現在不是訓練時間,我命令你立刻出去。”


    教官雖然有些發怵,但還是壯著膽子開口。


    誰不知道,鬱洧,鬱總司令的獨苗,左櫟的愛徒,惹他不高興,就是惹整個鬱家和軍事委員會不高興。


    “呀,不好意思,我忘了。”鬱洧攤手聳肩,“可是我就想現在打籃球。”


    “再說了,沒有哪條規定說過,不允許非訓練時間使用籃球場進行與籃球有關的運動。”


    “不過張教官的行為,好像違反了聯盟軍人紀律管理條例第二十條。”鬱洧眨眨眼睛,一副我不太懂的樣子,“虛心”請教:“張教官,我說得對嗎?”


    “沒有證據你就是誣告陷害。”張教官冷笑道:“軍人紀律管理條例第四十二條,誣告陷害上司者,開除軍籍。”


    “哎喲喲,我好怕怕。”鬱洧絲毫沒有把教官的放在眼裏,“我的眼睛就是最好的證據。”


    “鬱洧,說話要有證據……”


    張教官十分心虛,一想到被一個小屁孩威脅又氣不打一處來,再加上還有其他學員看著,更讓他下不來台麵。


    “張教官,球場裏剛安裝了三百六十五度高清無死角監控。”鬱洧抱著胳膊好整以暇地看著教官:“聯盟軍人紀律管理條例第二十條,任何人不得借用軍人身份在任何場合對他人進行任何形式的騷擾,上司對下屬、教官對教員以及軍人之間均適用此條例,違反此命令者開除軍籍,交由軍事法院依法審判。”


    “算你狠!”


    張教官惡狠狠地瞪了鬱洧一眼,拉上褲子拉鏈,憤憤地帶著人離開。


    鬱洧脫下外套扔在楚雲霂身上,轉過身背對著他,撥弄著籃球。


    “謝謝。”


    楚雲霂輕輕開口,劫後餘生的喜悅讓他差點哭出來。


    “不客氣。”鬱洧擺擺手,“今天的事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你放心。”


    楚雲霂咬著唇,生怕自己哭出來,鬱洧誤以為他在擔心監控,立刻解釋道:“監控剛裝上,還沒正式啟用。”


    不然他也不敢光明正大跑到室內籃球場來打籃球,會被父親鬱瑧罵死的。


    “謝謝你。”楚雲霂整理好衣服,坐到鬱洧身邊,“外套我洗幹淨以後還你。”


    “沒關係的,你可以慢慢還我,天這麽熱,我才懶得穿外套。”


    鬱洧伸了個懶腰,躺在球場上,要不是怕休假迴家被爸爸林瓴說教,他才不想穿外套出門呢。


    “我……先走了。”


    楚雲霂起身快不快離開,鬱洧沒有分化聞不到信息素,可他卻在易感期,繼續呆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改天一起打球啊。”


    楚雲霂點了點頭,他不喜歡打籃球,但他突然很想學。


    “我記得你不抽煙的。”周斯羽打開窗子,將一個相框遞給楚雲霂:“我記得你有一個一模一樣的護身符。”


    “鬱洧不喜歡煙味,我平時都偷偷躲著抽。”


    “不是一模一樣,就是一個。”楚雲霂接過相框,緩緩撫摸著照片上笑得燦爛的少年緩緩開口:“不過那次任務的時候我臨時借給了鬱洧。”


    “哪一次?什麽時候?”


    周斯羽急切地抓住楚雲霂的手,迫切想知道答案。


    “228年,被派往第二十一星球執行救援任務的時候,他非要迴去救人,我們都攔不住。”


    那一年,第二十一星球發生大地震,奧蘭實驗室派出的研究隊伍被困在山洞中,當地救援人員不足,聯盟就讓鬱洧、林故和楚雲霂共同帶隊參與救援。


    山洞其實是一個前寬後窄開采到一半的礦洞,地形崎嶇複雜,還有很多錯綜複雜的路。


    救援隊用盡手段將被困的研究人員救了出來,在清點人數的時候卻發現少了一個人。


    鬱洧一遍又一遍核對著名單,最後確定一個叫周斯羽的還未獲救,便執意要返迴尋找。


    但沒有人知道餘震什麽時候到來,更不想因為一個籍籍無名的研究人員損失一名優秀的前途一片光明的大好青年。


    楚雲霂拗不過鬱洧,隻能將護身符取下交給他,希望他平安迴來。


    好在鬱洧在餘震來臨前一分鍾將人帶了出來,圓滿完成了任務。


    “所以那一天,是他。”


    周斯羽低著頭哈哈大笑,淚水從眼角滑落。


    他錯了,錯的離譜,他認錯了救命恩人,認錯了白月光。


    他們曾離得那麽近,他曾近距離聽過他的心跳,可他親手推開了他,一步步擴大兩人之間的距離,親手將他送向死亡。


    “他救的人……是你?”


    楚雲霂愣住了,他以為鬱洧隻是單純地想完成任務,沒想到,他是為了那個人,確切來講,隻是為了那個名字,為了一個有可能是同名同姓的人。


    他知道鬱洧幸福的童年遭到過唯一一次不幸的綁架,也知道有一個叫周斯羽的人救了他。


    可鬱洧十一歲就被送進了青訓基地,休假時間也都在療養院,根本不可能知道九年後的周斯羽長什麽樣子。


    所以,他當初是在為了一個名字拚命?


    “我以為那個人……是你。”周斯羽坐到地板上,無力地抬起手:“有煙嗎?”


    楚雲霂歎了口氣,拿出煙點燃遞給周斯羽。


    “咳咳咳……”


    周斯羽吸了一口,被嗆的不輕,眼淚嘩啦啦地流。


    “不會抽就別抽,鬱洧不喜歡煙味。”楚雲霂搶過煙掐滅,“他要是知道我教你抽煙,晚上估計會來揍我。”


    他不是傻子,看得出來鬱洧是真的喜歡周斯羽,喜歡到把他寵上天,恨不得把心掏給他。


    “是啊,他不喜歡。”


    周斯羽靠著花架,一隻腳放平,一隻腳曲起。


    他是周家的養子,吃殘羹剩飯,穿周斯玨剩下的衣服,用他們兄妹淘汰的文具,睡在廚房地板上,沒有人在乎他的死活。


    十三歲那年他誤入比賽場地,被當成選手上台參賽,獲得了第一名。


    後來他才知道,那是奧蘭實驗室為篩選人才專門舉辦的比賽,第一名不但有豐厚的獎勵,還能進入奧蘭實驗室,成為林瓴的關門弟子。


    天才總是遭人嫉妒,他的橫空出世當了很多人都路,再加上林瓴親傳弟子的頭銜,他在實驗室處處遭受冷眼。研究成果被人竊取,實驗數據被人損毀,他隻能忍。


    十六歲那年他獲得了一個機會,采集第二十一星球的一個礦洞中存在的不明物質樣本。


    不合群的他被派到前麵探路,其餘人沒走多遠就發生了地震,掉落是巨石很快堵塞了出口,所有人都被困在裏麵。


    狹窄的空間內,黑暗、孤獨、恐懼令他渾身顫抖,稀薄的空氣讓他幾乎無法唿吸,饑餓和幹渴不斷折磨著肉體,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生命漸漸消失。


    可他不想死,於是他用盡力氣撿起一塊石頭敲擊石壁,希望有人會來救自己。


    或許是上天聽到了他的祈求,一道光穿破了黑暗,把他拉出絕望的漩渦。


    “堅持住,我帶你出去。”


    青年的聲音很溫暖,很有磁性,可他看不到他的臉,隻將他脖子上的一個類似護身符的東西死死刻在腦海。


    所以在看到護身符的第一眼,他就誤以為,楚雲霂是那個救他的人。


    為了有資格站到楚雲霂身邊,他毅然決然離開了奧蘭實驗室,用攢下的積蓄創業。


    “總裁,抱歉打擾一下。”站在門外吃瓜的餘文探出半個腦袋,“秦戈給我發了個文件,還要了你的聯係方式。”


    話音剛落,通訊器就響了起來,周斯羽抹了把眼淚,慢慢接通。


    “周斯羽,本來這些事他不讓我告訴你的,但是作為鬱洧的配偶,你有權利知道這件事。”


    “他感染了卡奧病毒,最多能活半年。”秦戈頓了頓:“明天追悼會,你……來送送他吧。”


    “我不去。”


    秦戈剛想罵人,卻聽到周斯羽的話後陷入沉默。


    “他沒有死,我為什麽要去追悼會?”


    “隨你。”


    秦戈掛斷通訊器,不屑地冷哼,活著的時候沒見你給過好臉色,現在人都死了,裝什麽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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