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無一不奢華,檀木的落地罩精雕細琢,花格屏風,靠牆擺著兩座紅漆雕花立櫃,多寶閣上擺放著各種古玩,靠窗是一張軟塌,上頭擺著檀木小方桌,方桌上放著個棋盤,棋盤上的棋子竟然都是白玉做成的,更不用說桌上擺著的整套茶盞,香爐和硯台了。


    曹氏覺著自己眼睛都不夠用了,她深吸了一口氣,臉上由不得堆起笑意來:「嫋娘,你這屋子真真是氣派,舅母往後也算是有個著落了。」


    這嫋娘便是徐幼珠去世的生母給她取的,隻是她才剛出生便被曹氏送去了慈善堂,以至於從未聽人這般叫過。


    見著徐幼珠詫異,曹氏笑著道:「這是你娘……」


    不等曹氏說完,徐幼珠就冷下臉來:「住口!我是寧壽侯府嫡出的五姑娘,我母親是太太孟氏。」


    徐幼珠臉色蒼白,看著曹氏的眸子裏滿滿都是恨意。


    曹氏訕笑一聲,上前道:「我的好姑娘,你說是自然就是,你有了這好前程,還不是我們一家子的福氣?」


    曹氏說著,不等徐幼珠開口,便到桌前倒了一盞茶過來遞到她手中:「姑娘別怪我,我是那日在街上見著姑娘,才想起我家姑奶奶來,我私下裏查探了姑娘出生的時日,姑娘相貌和我家姑奶奶一模一樣,錯是錯不了的。我家小丫頭不也和姑娘說了,姑娘身上的那顆紅痣,和我家姑奶奶……」


    曹氏說著,就要伸手看徐幼珠脖子底下的那顆紅痣,隻還未碰到徐幼珠的領口,便被潑了滿滿一盞茶。


    茶水是滾燙的,曹氏哎呦一聲叫出聲來,水珠順著頭發往脖子裏淌下去,說不出的狼狽。


    「你,你竟敢!好,好,咱們去找老太太說說你的身世去!」


    曹氏撒潑就要拽著徐幼珠往外頭走。


    徐幼珠雖然自小任性霸道,卻也從未見識過市井之人的潑辣厲害。被曹氏這麽一拉扯,領口便鬆了,露出那顆紅痣來。


    曹氏指著那顆紅痣道:「你看看,這顆紅痣和你那不知廉恥的娘長的地方一模一樣,我家裏還有你娘的畫像,咱們一塊兒拿來給老太太瞧瞧。」


    徐幼珠被她拉的一個踉蹌跌倒在地上,她的臉色慘白,眼中滿滿都是畏懼,眼淚簌簌落下來。


    「嬤嬤,求嬤嬤不要告訴老太太。」徐幼珠此時也顧不得什麽,拽著曹嬤嬤的胳膊不住相求。


    若是她的身世被老太太知道了,老太太定是容不得她的,說不準會將她趕出寧壽侯府,到那個時候她還有什麽臉麵活在這世上。


    曹氏瞧著她那樣子,隻冷聲道:「姑奶奶往日裏也是敬著我這個大嫂的,怎麽姑娘見了我這個長輩連聲舅母都不叫,難不成還真以為我是你手底下的奴才秧子呢。」


    這曹氏好生放肆!


    憑她也配讓她叫聲舅母!她的舅母是安國公府的大太太,哪裏是她一個市井潑婦能充當的。


    徐幼珠猩紅著眼,半天都不開口叫。


    曹氏瞧著,隻冷聲道:「姑娘若是不認我這舅母,也別怪我不憐惜你了。」


    徐幼珠被她拿捏著天大的把柄,隻能心不甘情不願強忍著心裏的屈辱叫了聲:「舅母。」


    曹氏聽了這聲舅母後,臉上便帶出笑意來:「好,好,我的好外甥女兒,這地上涼,快起來坐著吧。」


    曹氏說著,就將徐幼珠扶到軟塌前坐了下來。


    「我的好姑娘,舅母也不是故意為難你,隻是這長輩的身份不定下來,往後咱們二人說話也不便宜不是?」


    「你是我的親外甥女兒,隻要你聽話,我怎麽會將這事情往外說。」


    「我又不傻,姑娘富貴了我們這些個親戚才能跟著沾光。」


    曹氏拍了拍她的手背,想了想才又說道:「這些年家裏艱難,做著小本營生實在是難以支應,你舅舅又是個老實本分的,賺不來許多錢。姑娘嬌嬌貴貴養在這寧壽侯府,手裏可見是寬裕的。」


    曹氏都說的這般直白了,徐幼珠哪裏不知道她是個什麽意思。當下一口氣沒上來,差點兒就暈倒過去。


    她見過臉皮厚的,卻從未見過這般不要臉麵的。


    曹氏這是在伸手問她要銀子!


    她的月例銀子憑什麽給她!


    徐幼珠胸膛一陣起伏,恨不得叫人將這曹氏打殺了。


    隻如今她這般的處境,若真和曹氏鬧翻了臉,曹氏將她的身世說出一個字去,她就沒法兒活在這世上了。


    曹氏哪裏看不出徐幼珠的不喜,卻隻當沒看見,繼續說道:「原本姑娘頭一迴叫我舅母,我不該說這事。隻是咱們既是一家子,哪裏有不互相幫襯著的理。」


    「姑娘這般的好日子,隻稍稍打賞我們一些,就夠我們一年的嚼用了。咱們親戚間這般處著,才能長長久久,姑娘說是不是這個理?」


    「我也不多要,姑娘給我兩百兩就夠用了。」


    「姑娘財大氣粗,都是一家子,可千萬別舍不得。」


    徐幼珠聽不得她一口一個舅母,一口一個一家子,心裏堵得難受,腦袋也像是要炸裂開來,隻揚聲叫了碧嬈進來,叫碧嬈拿了兩百兩銀子。


    碧嬈管著徐幼珠的首飾銀子,這會兒聽見徐幼珠開口就要賞曹嬤嬤兩百兩銀子,心裏隻覺著不妥。


    「姑娘。」碧嬈視線不著痕跡朝站在那裏的曹嬤嬤看了一眼,有些不讚同道。


    話才剛開口,就被徐幼珠打斷了。


    「曹嬤嬤乃是我的救命恩人,這兩百兩銀子是我賞她的,便是老爺太太知道了也不會說我的。」


    聽自家姑娘這麽說,碧嬈哪裏還好再說什麽,隻將那銀子拿了出來,伸手遞給了曹嬤嬤。


    曹氏掂了掂包袱的重量,眉眼全都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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