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叫做咕咚。當然,這不是我真名。我的爹爹是顧順,我的爸爸是李懂,我還有一群戰鬥力超強的叔叔阿姨們。我是一個特別外向的女孩,但是今天......


    今天你們的咕咚小公主特別不開心,石頭叔的糖也哄不好的那種不開心。


    還好爺爺奶奶從雲南給我們寄來了好多好吃的菌子,懂爸煮了米線,賊香!


    但我爹顧順吃了這麽多年菌子居然還能被毒到我也真的佩服。我懂爸正照顧他呢,現在他哼哼唧唧躺在我懂爸腿上像個進化過度的大蝦爬子。


    其實他是裝的。


    而且我懂爸也知道他是裝的。


    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我實名製震驚。


    現在談戀愛還能不能有些拘謹和真誠?!


    不說他倆,說說老子今天的糟心事兒。


    “李顧,聽說你爸是個迴形針?”


    今天一進教室,學校裏的一個二世祖就攔住了我,他翹起嘴角,笑容扭曲,自以為邪魅狂狷,實際像便秘十天。


    二世祖和我一概不合,他家裏有錢,能打聽到我家,我不意外。


    “你早上吃了梁非凡的加餐?”


    我沒看他,雖然他的話讓我很窩火,但我爹我爸都教過我,我不能隨便惹事。


    得到莉姨真傳的我一拳下去他可能離當場死亡也就差再補一腳了。


    深唿吸。


    我默念,“人生就像一場戲因為有緣才相聚,咕咚咕咚你別氣氣出病來誰能替。”


    他聽懂了我的嘲諷,臉色變了,卻立馬又湊上來。


    “李顧,聽說你那一堆窮叔叔也是迴形針?哈哈,你家真是菊花爆滿山。”


    “惡不惡心啊,對著男人?是不是打仗的時候把腦子打壞啦?”


    “李顧,你怎麽不說……”


    這句話我沒讓他說完。


    我爹我爸是教我不惹事兒,可也教了我也別怕事兒。


    我,能動手,絕不逼逼。


    “說我可以,別帶上我家裏人。”我絞著二世祖的脖子,在他耳邊一字一頓。他油光滿麵的臉離我很近,我有點兒惡心,把他扔在了地上。


    “李顧!你他媽打我?”他兀自咆哮。


    “打你就打你,還要挑日子嗎?”


    我低下頭不看他,打開書包,拿出根筆。


    嗯,窗戶開著,教室裏沒有亂流,算上氣流對物體的影響,二世祖就在有效射程之內,目前風速20.8,數據穩定。


    穩定。


    穩定。


    那根純銅的筆直直打中了他的褲襠。


    狙擊手的女兒,有準頭。


    他呲牙咧嘴的捂著自己下半身。


    我走過去,目不斜視,筆碎在我的腳下,我意味深長的看了看他捂著的部位,“需要我幫你擰成迴形針嗎?雙層的那種?”


    於是這家夥終於閉嘴了。


    果不其然,老師叫我去了辦公室。


    “李顧,你這像什麽樣子!”


    “做女兒的樣子。”


    我扔下這句話就走了,揮一揮衣袖,順走了自己的成績單。


    別小看這一順,這可是我琛叔的真傳,靠這一手,他偷了我石頭叔十幾年的糖。


    差點兒讓莉姨拿繃帶扭成麻花。


    唉,真難過,又是第一名,這讓我怎麽有進步的空間。


    我爹他們一定特別開心吧。


    我想笑,笑不出來。


    走在迴家的路上,眼前一片朦朧。有濕熱的液體劃到嘴邊,又苦又鹹。


    這才想起,來到這個家之後,我很久沒哭過了。


    十年前那個小國裏,是他們保護我,給我溫暖,給我愛,給我一個完整的家。


    十年後,我願意為了他們拚命努力考出最好的成績,也可以毫不猶豫與整個世界為敵,哪怕我老去,死去,化成灰燼,我也依舊是他們的小咕咚,是最愛他們的小咕咚,剛到屬近防炮的小咕咚。


    這也可以說是勢均力敵的親情吧,他們陪我長大,我陪他們變老,互相依賴,互相深愛,互相保護,互相豐富的過一輩子。


    我愛他們。


    到了zf軍臨時集合點,才總算是安全了。


    懂爸看我看的死緊,加上我這麽小,一不小心就會被沙淹沒,不知所措,所以銳叔一咬牙把我帶到了他們集合的隧道裏。


    我在我爸的視線範圍內瞎幾把走來走去,手裏拿著石頭叔給我的糖,有點兒舍不得吃。


    隻有一塊,可是我還想給我懂爸和順爹呢。


    “顧順,你這麽跩,還養閨女?別嚇著人家小丫頭。”


    嗯?誰在懟我爹?


    幹的好!


    我“噔噔蹬”幾步跑到順爹麵前,他沒骨頭一樣靠在我懂爸身上,見我過來,勾起唇角,伸手彈了我個腦瓜蹦。


    “顧順!你下手沒個準頭!別傷著丫頭!”


    懂爸直接把我撈進懷裏,當然,在這個過程中他推開了我順爹。


    其實一點兒也不疼,順爹下手很輕,可我就是想撒嬌。


    “懂兒爸爸~~~”我膩在我爸懷裏並不願意給我爹讓位置。


    我愛懂爸!


    “喲,這丫頭圓乎乎的嘿。”先前說話那位又開口。


    科普一下,圓乎乎,是胖的一種萌係說法。也就是說,這句話,約等於,“喲,看這丫頭胖的嘿。”


    我不想理他,就讓沉默代替所有迴答。


    “懂,給我抱抱。”他可能看出我小小的眼睛裏大大的生氣,主動示好要抱我。


    嗯……單方麵原諒你!


    反正是懂爸順爹的戰友!那一定是好人!


    我被轉移到了他懷裏。


    其實這個叔叔和我有點兒像,圓圓的頭,圓圓的眼睛,圓圓的臉,圓圓的鼻子。


    什麽?你們說他是多啦a夢?


    你們什麽腦洞!


    我叔個個都是男模!男模!


    說迴正題。


    這叔叔長得溫和俊秀,手上很有力氣,穩穩的抱著我,但他身上有濃重的血腥氣,比其他叔叔身上都要重。


    像是在屍山血海裏趟迴來的一樣。


    “陸琛,這次太危險了,你要是再晚下來幾秒,炸上天的可就是你了。”不一會兒,莉姨過來了,她一巴掌拍在被叫做陸琛的叔叔的背上,哇,那聲音,我聽著都疼。


    可是琛叔麵不改色手不抖。


    莉姨一擊之下巋然不動,嗯,是個好兵!


    我在心裏給琛叔加了一萬好感。


    “佟莉,你也知道,我是醫療兵,先是醫療,才是兵。”琛叔挑挑眉毛說,“大巴上還有活人,我不能不救。”


    “不是讓你不去救人,但是你可不可以注意一下自己的安全?好歹……莊羽他……”莉姨皺眉。


    “佟莉,那你掩護我們的時候,注意過自己的安全嗎?”琛叔把我放在地上,雙手環胸,穩中帶皮。


    莉姨一時語塞。


    “陸琛!救人!”


    銳叔的聲音傳來,讓人渾身一凜。


    “注意警戒!”琛叔喊了一聲,提起一個大大的,標著紅色十字的包就往車邊跑。


    順爹一把抱起我也跑了過去,然後和我爸持槍警戒。


    原來是一個重傷的zf軍士兵,他們的醫療兵死在戰場上,他被戰友緊急抬到了集合點尋求幫助。


    “dontmove!”琛叔按住那個嚎叫的士兵,他的腿被炸斷了,劇痛讓他本能的掙紮,露出白森森的骨頭,血不要錢一樣往外流,即使他的戰友為他處理了一些傷,也依舊於事無補。


    “help……helpme……”死亡近在咫尺,他拚全力抓住琛叔的手臂。


    “staycalm。”琛叔的聲音沉靜如水,一手麻利的拿出止疼劑精準打入血管,止血鉗綁了縫合線,尖銳的前端破開模糊的血肉,白色的紗布浸透刺眼的鮮血,黑線引領血管艱難彌合,一寸寸填補著即將枯朽的生命。


    終於,血不再湧了。那士兵不再嚎哭,在藥劑的作用下沉沉睡去。


    我看呆了。


    這一切,隻用了三分鍾。


    大家都鬆了口氣。


    琛叔沒說什麽,站起身,放下針管,端起槍。


    這一刻,他又是一個兵。


    “莊羽!通訊恢複沒有!我們必須馬上帶僑民撤離!這裏太危險了!”銳叔從來不放任自己有一點輕鬆的時間,他有條不紊的下達命令。


    聽到銳叔的命令,琛叔不易察覺的偏頭看向一個角落,我默默順著他的眼神兒瞟過去,發現角落裏是個……


    是個……


    嗯等我想想……


    我冥思苦想。


    突然,我在為數不多的平安日子裏看到的一部少兒節目的歌兒飄入腦海!


    天線寶寶,天線寶寶!說!你!好!


    不要吐槽我!他背上真的有天線!


    “已經聯係到了軍艦!”他擺弄著一堆看起來就看不懂的東西,“隊長,艦長說上級已經協調完畢,會有當地的政府軍協助我們撤離。”


    這……這清澈的聲音是怎麽迴事!


    狙擊我的少女心!


    “隊長,我和莊羽一起去。”琛叔開口。


    “好,莊羽,隨時保持通訊!”銳叔似乎想起了什麽,看向他的眼裏有很深沉的痛楚。


    “隊長,放心吧,阿羽在我們身邊,不會再發生那種事了。”琛叔定定的看著天線寶寶莊羽,我看到他的手緊緊的握著槍,露出戰術手套的指節都是青白的顏色,似乎極力隱忍著什麽。


    5,4,3,2,1


    琛叔果然沒忍住走了過去!我真是神算子!


    琛叔輕輕握住莊羽的手,摘下他其中一隻手的手套,我看到其中一根手指根部有界限分明的疤痕。


    琛叔握住那手指,輕輕的按摩。


    我不知道哪裏來的一股衝動,跑過去揚起頭看他。


    很清秀的一張臉,不同於我其他的叔叔們和我的兩個老父親,他不像是淬煉過烽火的一把利劍,倒更像是一泓清泉,張開自己的溫柔,堅定的包容這個世界,也濯洗著所有不該沾染的鮮血。


    “這丫頭真可愛。”他驚喜的看著我。


    嗯你很上道!好感up!你以後就是我羽叔!


    得意。


    “這是顧順和李懂在戰場上收養的小丫頭,還沒給起名兒呢,誒丫頭你叫什麽啊?”


    “@#&#$%。”


    “啥?”兩臉懵逼。


    “@#&#$%。”我禿嚕出一串兒阿拉伯語。


    “……丫頭,你願意有一個新名字嗎?”羽叔低頭問我。


    瘋狂點頭。


    “阿羽,你想了個什麽名字?”琛叔眼睛裏浮現笑意,他手上溫柔按摩的動作沒停,語氣平和又從容,像個過著太平日子的老大爺。


    緊緊握著羽叔的手,就是琛叔最大的太平吧。


    我如是想。


    “顧順,李懂……她小名就叫咕咚,好嗎?既有顧順的顧,又有懂兒的懂。”羽叔笑起來,他臉上還有未幹的血跡和油彩,我眼珠一轉,湊上去要抱抱,羽叔抱起我的一刹那,我“啪嘰”一聲親在他臉上。


    “咕咚超喜歡這個名字。”


    我聽見自己說。


    其實我想說,我超喜歡的,是你們呀。


    羽叔似乎愣住了,半晌才騰出一隻手摸摸我的臉,我清晰的感覺到其中一根手指粗糙的觸感,那手指像是後來接上去一樣,半環著外露的疤痕,泛著不一樣的青色。


    “羽叔,你疼不疼?”


    我有樣學樣,握著他的手指像琛叔那樣按摩。


    “不疼。”他輕輕說,語氣很輕,卻擲地有聲。


    可琛叔的眼神告訴我,明明很疼。


    十指連心,怎麽能不疼呢?


    “你琛叔的手臂上有比我更可怕的傷疤,你問問他,疼不疼。”羽叔抱著我,刮我的鼻子。


    “琛叔,你疼嗎?”我問。


    “不疼。”


    羽叔把我放下,在琛叔的手臂上拍了拍。


    “我們不疼,因為我們是蛟龍。”


    蛟龍。


    即使漂亮的鱗片殘破不堪,即使威風的爪子七零八碎,即使不能翱翔天際,即使重重跌落泥坑。


    蛟龍也依舊是蛟龍,無懼的蛟龍,無敵的蛟龍。


    我掏出那顆糖,鄭重的放在羽叔手裏,手指擦過他粗礪的傷疤。


    “羽叔,蛟龍也會疼,可是咕咚不會讓你們疼,你和琛叔一人一半,吃了糖,就不疼啦!”


    “好,咕咚,我們可就靠你了,你琛叔沒用了!”羽叔眉眼彎彎的收起糖來,“去找你顧順爸爸去,羽叔得去看著衛星天線,不然軍艦失聯,咱們得在這裏待好久的。”


    “阿羽,我和你一起……”


    “陸琛,你的責任是僑民,不是我。”羽叔說,“這是戰場,我是通訊兵,你是醫療兵,我們是蛟龍。”


    “……平安迴來。”


    “好。”


    這是他們之間,唯一的期待,和最鄭重的承諾。


    一個擔負全員的聯絡,一個扛起生命的重量。


    他們像是兩條平行線,在各自的崗位裏發光,隻能迴頭看著對方,說一句,“你還好,那就好。”


    然後在遠遠的地方,交換一個帶著硝煙的擁抱。他們的勢均力敵,就是在不同的位置上,撐起共同的一片天。


    我愛你,也愛我們身後的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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