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榴鬆了一口氣,麵上帶了幾分輕鬆之色:「是。」


    「王爺,您的馬。」


    馬被夥計牽過來了,趙振翻身上馬,在馬背上坐定,遙遙望著遠處的長街上,燈火闌珊,他低喝一聲,驅使著馬往前跑去,手裏緊緊拉住韁繩,馬的速度從一開始的小跑變成了狂奔,行人四散躲開,生怕被飛揚的馬蹄子踩中了。


    街上不時傳來一陣陣驚唿,趙振滿腦子都是紛紛亂亂的思緒,全然顧不得了,寒冷的夜風吹得他的眼睛微微眯起,燈籠昏黃的光芒映照在他的眸中,折射出如琥珀一般的光。


    他不自覺迴想起信中的話來:吾兒振若想安然此生,必不可讓壽王登基。


    殺之方為上策。


    晉王雖薄情,亦最是重情,爾與其幼時交好,若非母妃當初犯了糊塗,今日你二人定不會是如此光景,但好在為時不晚,若晉王有意與爾聯手,切不可迴絕。


    是母妃無能,對不住你,吾兒若能平安喜樂度過此生,母妃於九泉之下亦能慰藉。


    切記,要殺壽王,越快越好,不可留其活口。


    ……


    冷風吹得趙振麵皮發疼,他驀然就想起來,從前每次入宮見母妃之時,她都會隱晦地提點,讓趙振提防壽王趙瑢,彼時趙振並不放在心上,淑妃便欲言又止,最後無奈地歎氣。


    趙振雖是不解,但他向來心思粗,不肯細問,就算問了,以淑妃的脾氣也不會告訴他,所以後來他都是敷衍了事,嘴裏說著答應,但與趙瑢往來還是十分密切。


    直到今日,他才知道其中的原因。


    他不是父皇的親生兒子。


    這件事情,在這世上除了淑妃以外,就隻有趙瑢知道。


    想到剛剛信上寫的話,趙振便覺得遍體生寒,他猛地一拽韁繩,馬兒長嘶一聲,人立而起,在寂靜的夜色中傳遞開去,夜空中掛著一彎月亮,銀白色的光芒肆意灑落下來,讓趙振覺得眼前白花花一片。


    什麽也看不清了。


    今日之事,就如處在噩夢之中一般,令他覺得倍感荒誕可笑。


    「嗬!」


    趙振真的笑出了聲來,他眺望遠處,重重山巒隱沒在夜色之中,看不真切,這裏不像邊關,比起這繁華熱鬧的京師,他更喜歡邊關的朔風與沙石。


    趙振凝望著那遠山,滿麵不解地想,他究竟為什麽要迴來這裏?


    於萬千燈火之中,趙振坐在馬背上,眼底盛滿了失望與頹然,還有憤怒。


    憤怒到了最後,成了一片灰冷,對於淑妃的舉動,趙振既是困惑不滿,又是懊悔萬分,若當初他多追問幾句,或許他的母妃不至於走到今天這一地步。


    趙振心中滿是複雜,他騎著馬在外麵晃到了深夜,才失魂落魄地迴了王府。


    等到了門前,他一眼就看見了候在門口的馬車,趙振此時疲憊得很,但看見趙瑢時,他麵上的疲憊又不得不竭力掩飾好,免得被他看出來不對勁。


    麵前這人還是如從前一樣,溫溫和和的,宛如一介文弱書生,但是一想到母妃長時間受其威脅,於是此時的趙瑢在趙振眼中,與豺狼無異。


    他心裏輕嗤一聲,覺得自己就是天字號頭一份的傻子。


    想歸這樣想,但趙振攥緊了手心,對他道:「你來得正好,我有事想與你商議。」


    兩人入了府,趙瑢才坐下來,便聽趙振劈頭問道:「我母妃的案子,如今是你在查?與趙羨有關嗎?」


    聞言,趙瑢頓了一下,斟酌片刻,才道:「與他倒是沒有關係,不過,他的王妃恐怕有些問題。」


    趙振一下愣了,皺起眉道:「怎麽會跟晉王妃有關?」


    趙瑢從容道:「你才迴京,有所不知,我調查此案發現,淑妃娘娘乃是中蠱遇害的,而這位晉王妃,恰好就是會蠱,你還記得當初在我府中時,晉王妃帶著的那一條赤紅色的蛇嗎?」


    「記得。」


    趙振看著他,眼神遲疑,心裏卻一派漠然,他現在說是心灰意冷也不為過,但是他素來十分孝順,母妃用性命鋪好的路,他唯有順著走下去,方才不算辜負了她。


    晉王府。


    姒幽正仔細地端詳著手中的盒子,裏麵趴著一隻小小的蠱蟲,隻有米粒那麽大,在天光下通體呈現出赤紅色的光芒。


    門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寒璧小聲道:「娘娘,江七來了。」


    姒幽將那盒子放下,抬起頭來,江七從門外進來,仍舊是一身深色的勁裝,分外利落,她朝姒幽拱了拱手:「見過王妃。」


    姒幽問道:「那邊怎麽樣了?」


    江七頓了一下,答道:「別莊那邊還沒有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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