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眠中,感覺到有隻手在捋著我的額發,手指觸到肌膚,清清涼涼的,在我的發間纏繞著,輕抹慢捋,仿佛有雅潔的梨花瓣落在臉上,說不出的舒緩。


    我睜開了眼,目光所及便是子憂溫暖柔軟的眼神,他的手指停在我的額發間,見我醒來,便道:“醒了?”


    我雙手撐著床板起身,問他,“你怎麽在這兒?”


    子憂指了指窗外的天色,我順著他的手勢看過去,才發現天已大亮,地麵鋪滿了陽光,不禁驚道:“我睡多久了?”


    他笑而不答,我微微抱怨道:“你怎麽不早點叫醒我!”


    “有我在,你早起還是晚起都無妨。你昨天也很累了,需要多睡會兒。”莫子憂的目光柔緩,道,“況且,我也想好好看看你。”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躲避他的目光,道:“我有什麽好看的。”


    子憂凝視著我,目光無比專注,“不知道,隻要這樣看著你,我心裏便很滿足了。”


    他強調道:“我喜歡這樣看著你。”


    那一瞬間,我的心不受控製地跳動起來,仿佛溫泉裏噗噗冒出的水泡,一下一下的,又滾又燙。


    合歡樹的花期早已過去,結了許多手指般尖細的莢果,滿滿的垂掛在樹的半空中,好似一輪又一輪彎彎的細月,青綠青綠的。落日的濃金色如水般暈染在碎小而茂密的合歡樹葉上,混成青金色的光。合歡青樹,夕光溶溶,融成了別樣的黃昏光景圖。


    我站在濃密如青蓋的合歡樹下,問子憂,“為何要帶我來這裏?”


    子憂笑若晚霞清風,“婚者,黃昏時行禮。嫁娶以黃昏,合歡寓意姻緣。你不覺得此時此地,很適合成婚麽?”


    我差點沒被嚇一跳,道:“成婚?”


    這一瞬間,我反應了過來,怪道他今日特地穿上平日少見的白衣,出門前再三堅持,要我穿上繡有桃花葉的白裙,還說今日宜穿白。原來,他打的是這個主意。


    子憂的眼睛裏泛著夕陽的金光,鄭重有力道:“對,我娶你,你嫁給我。”


    看著他認真的樣子,我的心跳漏了半拍,卻不甘就此認輸,嗔聲道:“誰要嫁給你!”


    子憂執起我的手,向我承諾,“青薔,嫁給我,我會一輩子待你好的。”


    我把臉一轉,道:“不要。”


    子憂的眼睛追隨著我的目光,笑道:“不嫁給我,難道你要沒名沒分地跟著我?”


    我剛想反駁,卻聽他認認真真道:“青薔,你是我此生的最愛,從來沒有變過。失去你曾經讓我很痛苦,我不想再錯過,不想再失去。我想和你共度一生,我想讓你的眼裏、心裏隻有我一個人。嫁給我,我們結為夫妻,永遠在一起。”


    “好麽?”


    他的目光溫柔,深情無限,在這樣的注視之下,我不禁點了點頭。


    子憂朗聲一笑,他激動得像個孩子似抱著我轉起來,隨即快速地在我額上一吻,“青薔,我真是太開心了,這是我最幸福的時刻,我會永遠記住這一天的。”


    我們跪拜在合歡樹下,對著蒼天神靈起誓,願結為夫婦,一生一世,永不離棄。


    清亮有力的誓言迴蕩在合歡樹下。


    “蒼天作證,我莫子憂今日在此與蕭青薔結為夫妻,她是我此生唯一的妻子,我會愛她敬她護她,一生一世,永不相負。”


    “蒼天作證,我願與莫子憂結為夫婦。日後,隻要他不負我,我便不負他。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一生一世,永不分離。”


    ——


    今日出門時沒有帶傘,不曾想迴去時,半途中陰風漸起,天色忽變,夾著涼涼的風,一場秋雨不期而至。


    待迴到家時,早已被淋了一身。渾身濕漉漉的,成條的發絲黏著臉蛋,水珠順著頭發絲滑下來,落在臉上,很不舒服。我拿出一方長巾,把臉上的水珠拭幹。


    正擦著,子憂突然搶過我手中的長巾,道:“我來幫你擦。”


    我坐下來,任他拿著長巾在我的臉上擦拭,柔軟的長巾輕而有力地拂過我的麵頰。他的動作溫柔仔細、小心嗬護,極盡柔情,讓我有一種被珍惜的感覺。


    擦完了臉,他繞到我的身旁,為我擦幹頭發。他的手指靈活地在我的頭上遊走,長巾與發絲摩挲,不多時,頭發便幹了不少。


    子憂放下長巾,期待地看著我,“我幫了你,禮尚往來,你是不是也要幫我擦一擦。”


    我笑著接過長巾,幫他擦幹臉麵,頭發,正擦著,他突然把我手挪到他的右臉上,慢慢地展開我的掌心,貼上他的臉頰,手中的長巾掉落在地。


    感覺到他臉上的溫度,我的手心突突地跳起來。我輕聲嗬斥他,“你快把我的手放開!”


    子憂卻把我的手和他的臉貼得更緊了,含笑道:“我淋了這麽久的雨,不曉得會不會生病,你摸摸我的臉,燙不燙。”


    我忙道:“你的臉一點也不燙,好得很。”


    “可是——”子憂的目光如水清亮,看著我慢慢道,“你的手心跳得好快。”


    我仿佛被他的目光燙到,忙找借口讓他離開,“你快迴去換衣裳吧,不然真的要生病了。”


    “原來青薔是關心我,怕我生病。”子憂抓著我的手,笑著與我越靠越近,問道,“可你也被淋了一身,你不換衣裳麽?”


    我迴避著他的目光,“等你出去了,我再換。”


    子憂與我相近得鼻息可聞,他的目光炯亮,“我來幫你換。”


    說罷,他傾身含住了我的唇瓣。


    溫熱且混亂的唿吸吹拂在我的臉上,這個吻並不能稱得上是十分溫柔,從一開始便帶著索取的欲望,他吻得急切纏綿,越來越沉迷,毫不克製,仿佛一陣狂濤浪卷,將我徹底吞沒。


    腳下一空,一陣天旋地轉,他把我抱到了床上。一連串熱切的吻,從臉上蔓延到頸間。腰間的帶子被扯落,身上的衣裳被一件件的剝落,恍惚中,他執起我的手輕聲道:“輪到你幫我換了。”


    我按著他的話去解衣裳,已經到這一步了,我也犯不上矯情。隻是解開腰帶的手還是控製不住地發顫,解了許久才解開,子憂貼著我的額頭呢喃道:“不用害怕,妻子替丈夫解衣裳是天經地義的。我這裏,這一輩子隻有你才能解開。”


    我還是發抖,解得很慢。子憂的唿吸越發深重,他失去了耐心,幹脆握住我的手,引著我的手去把他的衣裳解開。


    他摟著我,身子緊密貼合,感覺到他急促的唿吸聲和心跳聲,還有他身上那燙人的溫度,我的身體不禁一縮。


    感覺到我的緊繃,他低頭去吻我的耳垂、頸邊、肩頭,我的身體不自覺地放鬆。他吻得動情,再也忍不住,抱住了我,身體緊緊貼合。


    我順從了自己的心,伸手摟住了他,輕喚著他的名字,“子憂。”


    他的唿吸更加灼熱起來,將我抱得更緊,動情到了極致就反複喚我的名字,“青薔,青薔。”


    在這樣強烈的索取之下,我的大腦一片空白,不知所措,隻能緊緊攀著他,兩個人如藤樹般死死地纏繞。


    次日醒來,天光大亮,日光自窗口透射進來,拉得老長。我心知起晚了,忙從床邊爬起來,急著找自個的衣裳來穿。掃了一遍床邊和地麵,均不見昨日的衣裳。再低頭往下一看,枕邊疊著一簇整潔幹淨的衣裙,正是我平日穿的。


    我拿起衣裙往身上套,這時,子憂悠然從容地從外邊走了進來,拿起枕邊餘下的衣裙,對我道:“我來幫你。”


    他換了一件幹淨的藍衫,早已不是昨日的打扮,整個人精神奕奕的,不見半點疲態。


    我問他,“我的衣裳呢?”


    子憂自然而然道:“我拿去洗了。”


    想到自己的貼身褻衣都被他洗了,我頓感尷尬。子憂好笑地輕捏了一下我的臉頰,“丈夫幫妻子洗衣裳合情合理,不用害羞。”


    被他說中,我更加不自然了。他卻從容不迫地把衣裙套在我身上,動作略顯生疏笨拙。隨後,他拿起腰帶就要替我係上,我阻止了他,“我自己來。”


    子憂繼續給腰帶打上結,輕笑道:“你的衣裳是我解開的,自然也應由我替你穿上去。”


    我的耳廓隱隱發燙,恨不得把頭埋進被子裏,子憂又加了一句,“何況,我也不是白幫你的,往後,你也得給我穿衣裳。”


    我看著他眸子裏意味不明的笑意,拒絕道:“我才不幫你呢,我又沒求著你幫我,你自個的衣裳自個穿。”


    “這麽狠心?”子憂佯作委屈道,“做你的夫君真可憐。”


    他隨即又道:“你不幫,那我隻好在別處連本帶利地討迴來了。今晚——我就要討迴來……”


    他故意把聲音壓低,眸子裏有曖昧的笑意。我的腦子裏立刻就浮現出他昨夜瘋狂而激烈的舉動……


    我嚇得立刻從床上下來,拉長了跟他的距離,忙道:“好好好,我幫你就是了。”


    子憂滿意一笑,我卻是被嚇得奪門而出了。


    注釋:


    1標題出自《孔雀東南飛》“結發同枕席,黃泉共為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薔薇引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樟木清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樟木清並收藏薔薇引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