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霏喝了子蓁帶來的一小罐藥湯,苦得他腹痛,灌了兩杯冷水下去,他的頭腦被極深的困意籠罩,隻得躺到床上,立刻就睡得昏天黑地。


    當他睡足夠,懵懵懂懂地睜眼,屋子裏浸滿金紅的光,窗戶外風雪唿嘯,他不知自己是睡到這一日的傍晚還是第二日的清晨。他看見床下臥著一頭狼,它身上盤著那條黑蛇,他醒了之後,它們一同對他睜開了眼,冷峻的目光明晃晃地警告他不要輕舉妄動。


    他的身體恢複了許多,至少他在從床上坐起來時不再渾身疼痛,隻感到深深的虛乏無力。更令他驚訝的是,他居然感到腹中饑餓。


    他在習劍半年之後就再也沒有想吃過東西。隻是那時年紀太小了,不可能到所謂辟穀的境界,所以他仍然每日被安排一日三餐,盡是肉食,人間的五穀和菜蔬隻讓他難以下咽。所幸雪山中有這樣食癖的男人不在少數,他才未引起什麽特別的注意。


    他無從得知這都是什麽原因,也沒什麽興趣刨根問底。直覺讓他相信,像正常的活物一樣活著應該不是件壞事。而且他有強烈的預感,如果他的傷能痊愈,他的修為將在靈界迅速精進。


    “我餓了,”他對床下的兩個守衛說,他相信它們聽得懂,“我去找點吃的。”


    那狼起身,用嘴咬著門柄開門出去了,留下那蛇繼續盯著他。玄霏和他四目相對,仔細打量它的樣子,它細長的尾巴像是人間的烏梢蛇,不知有沒有毒,自己百毒不侵的體質到了靈界還起不起作用。


    正想著,虛掩著的門被從外推開。玄霏抬頭,看見換了身衣裳的風茗在門邊站著。他不禁愣住,一是沒想到她怎麽又迴來了,二是她這身月白配群青色的襖裙實在是……


    他雖懂些文墨,但魔教從來不興詩書風月。此刻他看著風茗站在門邊,神情冷峻,墨發批垂,不甚靈光的腦中隻有兩個字:好看。


    風茗遠遠地望著他的方向,雙眼空洞無神,站了一會就轉身離去,一頭狼緊緊地貼在她腿邊。玄霏後知後覺她的樣子怪異,連忙收斂了亂糟糟的心緒,站起身跟了上去。


    房門大開著,風茗站在屋簷下,天色為她的身影渡上一層暖光,比片刻之前晦暗了一些,玄霏於是知道現在是傍晚。他看見平攤在桌上的深青色鬥篷,又看了看她不斷被寒風吹起的頭發,猶豫一會,把鬥篷拿到手裏。衣架就在附近不遠,她怎麽會這樣隨意地擺放一件做工精良的衣服?


    院中密密麻麻地都是狼,玄霏粗略一看,壯年的就有二十餘頭,還不算為數不多也不少的幼崽。幾頭鹿,牛,野豬的殘骸遠遠地在角落裏,看來狼群已經飽餐一頓,隻有一頭還埋頭在上麵撕扯肉塊。


    他把注意力重新轉向身前不知在看什麽的風茗,把那件厚重的毛絨鬥篷披在她肩上。在他觸碰到她的瞬間,她明顯變得緊張,轉頭盯向他。玄霏的心頓時沉下去,她看錯了方向。


    他僵硬地抿著唇,什麽也沒有說,悄無聲息地挪到了她望著的地方。無論是她雙眼中的空茫,還是麵上的兩三道疤痕,都讓他心中越發沉悶。


    “你為什麽要救我?”


    他問。


    風茗沒有說話,她隻是側過身,麵對他站著,向他緩緩伸出了手。她的身形停滯在最初被種下蠱蟲的時候,近兩年過去絲毫不見長,仍然比他矮許多。她的手起先落在他的胸膛,輕按了按,就向上摸索去,直到找到他裸露的脖頸,手指貼在他的脈搏上。


    有一隻冰冷的手按在皮膚上可不好受,玄霏已明白她的意思。


    原來她隻是需要自己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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