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詩芸打了半盆井水迴來,見房中鮮血流了一地,風茗坐在桌邊神情恍惚,顯然是疼得厲害,心疼得緊,把水盆擱在桌上,去拿一旁櫃子裏的藥箱。景寒霄沒有給風茗封穴止血,隻是把她的手指放進水中。他接過顏詩芸拿來的幹淨紗布,沾了藥酒給她擦拭傷口,察覺到她們的焦灼,給她們解釋:“你的手指凍僵太久了,先活活血更好。”


    等她的手指恢複了正常的蒼白柔軟,景寒霄再拿敷了金瘡藥的紗布緊緊按到傷口上,片刻後再移開,傷口的血流已止住很多。景寒霄再重新做了敷料給她包紮,一邊交代道:“你的傷口很深,在痊愈之前右手都不要再幹重活。傷口每日換三次藥,切忌不能沾水。若是不照顧妥當,留疤就不好看了。”


    “多謝景大人!”顏詩芸緊貼風茗坐著,摟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替她做足場麵,“景大人的恩情,我們一定銘記在心——”


    “小事而已。”景寒霄對她迴以輕笑,“你若能在顏大人麵前提起此事,就是最好。”


    顏詩芸連連點頭,這點世故她自然是明白的。她見景寒霄起身準備離開,想去送行,被他製止。


    “好好照顧她吧。”


    顏詩芸感激地點頭,目送他走出房間。懷中的風茗頓時泄了氣,癱倒進她懷裏。顏詩芸把她扶到床上,塞進被窩,她幾乎立刻就昏睡過去。


    顏詩芸摸摸她的額頭,準備去找廚子,出錢讓他燉點補身子的膳食吃。


    兩歌女打人的消息已不脛而走,廚子自然也聽說了這件事。他把她拿出的兩粒碎銀推了迴去,打探地問,風茗是不是傷得很嚴重。


    “很嚴重!”顏詩芸說著又來氣了,“手都快被割斷了,以後落下個頑疾可怎麽辦!”


    廚子聽得咋舌,轉身就走了出去。顏詩芸等了等,看他拎了隻母雞過來。


    “你不要我的錢?”


    她問。一隻雞價格是不貴,但她可得一直麻煩他好長時間。


    “我可不敢收你的錢,”廚子邊給灶台生火,轉頭對她笑得古怪,示意她去把旁邊台子上的一支木盒子拿過來,“之前管家大人親自拿來的,你看看。”


    顏詩芸打開那盒子,震驚地看見裏頭竟然裝著三支細長的山參。


    “迴去等著吧,”廚子說,“我做好了送過去。”


    “別送去柴房了。”顏詩芸忍不住交代。


    “啊,”廚子驚訝地迴頭,“那送去哪?”


    “……這菜要什麽時候做好,我到時候過來。”


    “這參可是寶貝,至少得燉四個時辰,待會午飯做好了你先拿點去給她墊墊肚子吧。”


    “那我到時辰再過來。你可得看好點——”


    “行了行了你快走吧,”廚子受不了她的嘮叨,“那兩個女官已經被夫人關起來了,出不來的。”


    “關起來?在哪裏?”


    “她們住的地方呀,好多家丁看著呢。要不是看在陛下的麵子上,早把她們押送到城令府去了。”


    顏詩芸想到剛才碰見的景寒霄。現任城令告病,事務應當都交給他的副官處理了,那兩女人難道要落到他手上?他看起來是個長袖善舞的人物,也許如何對待那兩歌女,終究還得看陛下的意思。


    她忽然感到事情艱難。陛下怎麽會在意風茗小小一個侍女的安危呢?不因此事借機找夫人的麻煩就算好事了。她默默歎一聲氣,朝風茗的住處走去。


    有管家下場幫襯,風茗得以安心休息,調養身體。但僅僅兩天之後,顏詩芸從廚子口中聽說,那兩歌女已經被放了出來,似乎她們把風茗傷成那樣的懲罰隻有禁足三天而已。


    “你們還是小心點吧,”廚子慣例把藥膳交給她,好心提醒道,“管家說,夫人的意思是,她們是陛下賞給少爺的人,這事怎麽處理全由少爺決定,應該是懶得再管了。不過少爺現在自顧不暇,而且他和陛下的關係你也是知道的。”


    “多謝你,”顏詩芸硬把兩粒銀子塞進他手裏,“我也拿不出更多謝禮,這點銀子你一定要收下。”


    廚子見狀,也不多加拒絕。


    “那參還剩最後一支了。兩天之後要是她還沒好,我可以去外麵藥鋪買點便宜藥材。”


    顏詩芸感激地點頭,抱著滾熱的羹湯離開。


    風茗一邊吃喝,聽她把這些事情說了,不禁煩悶地咧了咧嘴。她看顏詩芸滿臉憂心,冷靜下來想了想,又安慰她道:“你放心啦,她們不敢再來找我麻煩了。”


    “你怎麽知道?”


    “你忘了她那時候,被我嚇成什麽樣了。”


    “你還是先去找少爺說說這事吧,”顏詩芸還記得薇露驚恐的臉色,隻是依舊放不下心,“要是讓她們搶了先,不就白瞎了你這近水樓台先得月的好住處。”


    “夫人不是不讓其他人去打擾他嗎,”風茗問,“除了他的那個副官,天天來找他一次。”


    “也許是來給他看病的吧,”顏詩芸說著,看風茗的臉色猛然一變,“怎麽了?我看你好像很提防他。”


    “他看起來不像好人。”風茗嚼著雞骨頭說。


    “但是他把你的手治好了。”


    風茗看看自己緊裹紗布的右手,說得有些不以為意:“他是想討好顏懷信。”


    “但他確實做了,你和少爺就必須得報答的,”顏詩芸說得無奈,“你這麽警惕倒也是好事,以後去了外頭不會被人輕易收買。”


    “我對誰都警惕,”風茗說,“除了你。”


    顏詩芸心頭一熱,不禁笑著問:“為什麽?因為我沒有修行嗎?”


    風茗幽幽瞪了她一眼,眼神有點哀怨,“我看得出來你不是壞人。”


    顏詩芸哈哈大笑,隻覺得她故作成熟的模樣可愛極了。不過聽她並不是因為自己是個不修行的普通狐狸才對自己格外信任,她又感到好奇,不知她這警惕是從何而來。


    “我迴去啦,”她把桌子收拾幹淨,“你早點休息,夜裏好好蓋被子。”


    “我知道。”


    風茗送她出門。待她走出了院子,風茗四處看了看,惡狠狠地瞪過每一處陰暗角落,再跑進顏懷信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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