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他收留在何家,魔教可對你有過威脅恐嚇?”


    萬江流問。如果那些門派是因為懼於魔教的恐怖手段,才不敢對他施以援手,或許他能有理智壓抑複仇的怒火。


    “沒有,”何鏡清否決,“他在何家的時間,何家沒有出現任何異常。我也奇怪,為什麽區區一個無名無姓的西域魔教,能嚇得連龍虎山,茅山這些道門大宗都不敢輕舉妄動。”


    “恐怕不是被驚嚇,”秋雲錦臉色發白地苦笑,“也許隻是以為他神智瘋癲,滿嘴胡話,根本就沒有理會吧。”


    萬江流聽了,不禁在心底唾棄,這等所謂的名門正道,遭遇上血光之災豈不也是活該。不過秋雲錦出身如此,他定是不會直白地說出來,轉移了話題,說道:“如果真是這樣,你們在他危難之際雪中送炭,就算其他門派遭了殃,你們何家應該還有可能相安無事。”


    “萬兄,話可不是這麽說,”何鏡清歎氣,“就算他當真恩怨分明,若是其他武林派門遭了災,我何家如果不管不顧,獨善其身,背後的脊梁骨可不要給中原同袍戳爛了去。但如果何家仗義出手,豈不就是自己往火坑裏跳。無論如何,我何家都是騎虎難下,進退兩難啊。”


    萬江流想了想,轉向秋雲錦:“弟妹,你可和你師父聯係過?”


    “還沒,此前我從未想到過這可能。待會我就修書一封,加急送去。”


    萬江流點頭,“信箋來往,需要多少時日?”


    “用何家最快的傳令鷹,恐怕也要十餘日。”


    “好吧。如有消息,便燒了這張符籙,我馬上就過來。”


    萬江流摸出一條黃符紙,何鏡清鄭重地接過。他們都知道,一場血雨腥風已經降臨,他們的生死吉兇,皆已成了未知之數。


    “萬兄是懷疑,是魔教去靈界抓走了你和岑少愁的那位好友嗎?”


    “如今看來,沒有第二種可能,”萬江流沉聲說道,“在岑少愁失蹤之後,靈界發生了一樁大事。不過此事與你們無關,你們隻需提防魔教,我會在靈界想辦法斡旋。切記,萬事小心。”


    送走了來去匆匆的萬江流,何鏡清與秋雲錦離開房間,隻覺原本美好的天氣都陰沉了下去,花園裏燦爛的繁花綠葉也不再動人。何鏡清珍重地握著發妻的手,叮囑道:“雲錦,萬大哥透露給我們的事情,我們就當一概不知。”


    秋雲錦明白他的顧慮。以岑少愁如今複仇的勢頭,可見他心性剛烈,未必願意讓人知曉他不堪迴首的往事,若是他們將此泄露出去,那就真是惹禍上身,神仙難救。她迴握住何鏡清的手,安撫她神色緊張的夫君。


    “放心,就算是在寫給師父的信箋,我也不會提及這件事的。”


    此時遠在千裏之外的西寧,已經脫胎換骨,改頭換麵的“岑少愁”,因為並不知道何鏡清和無秋的鑄造者有何交情,無從得知自己的過往身份已被揭開了一線縫隙。他確實如何氏夫婦猜測的一般,不願讓他怨恨的仇人知曉他們大禍臨頭的真實原因,反正魔教做事,從來不需要什麽道理。對他稍有困擾的,隻有應當已經認出了他身份的,把他從龍虎山掃地出門的長老。


    平心而論,他並不記恨他。雖說他要是不把他趕出去,他就不會在浪跡天涯的時候認識長晴,惹上這一身劫難,但要是在龍虎山掃一輩子地,那未免也太平庸。他隻希望那位嚴厲古板的老道長能夠識時務一些,不然他也不會給他留麵子。


    他站在星宿海邊,欣賞眼前與雪域相似的湖光山色,有些理解了為何古往今來總有無數人為了權勢爭奪不休。將本不屬於自己的一方天地握於手中,確是令人沉醉的成就。


    魔教擴張的版圖,絕不會停止在這區區星宿海。


    “師父,”玄霏前來稟報,打斷他的閑情逸致,“生前習武的,完整的屍體和一部分降虜已經全部運往墳場和孽鏡。蠱室也改建完成,剩下的六十名俘虜約莫在三個月後能全部煉成人傀。”


    “隻有六十名?”


    “是。但祭司說,他的蠱術已經改進,而且這六十人在星宿派中算是修為較高,煉出的人傀會比教中原有的更加靈活強大。”


    “如此最好。”


    紀無情轉身,和他一起打道迴府。


    “西寧州的大小官員,都打點好了吧。”


    “是。官府的意見一貫是江湖鬥爭,朝廷無需理會。”


    “蜀中,大理,嵩山,有沒有什麽動作?”


    “蜀中正在吵鬧。連一直避世的唐門都派了人去找青城和峨嵋,他們怕魔教繼續南下,又不敢打草驚蛇,目前探子沒有發現他們有什麽新動向。大理正隔岸觀火,暫時沒有插手的意圖。嵩山自恃根基深厚,又有東邊的整個中原做依仗,現在也沒有要參與的意思,也沒有理會我們的暗示,把收留在山上的喇嘛趕出來。”


    紀無情滿意地點頭,“算他們聰明。讓探子繼續盯著。那些喇嘛敢離開嵩山一步,就把他們人頭割下來,掛在大雄寶殿的牌匾上。”


    “是。”


    “青旖最近怎麽樣?”


    “什麽意思?”


    “我看她到哪都帶著那個男人,她到底在想什麽?”


    “我也不知道。那男人不是她妹妹的朋友麽?”


    玄霏突然想到,那男人應該也是長晴的朋友,不知道長晴是否知曉他的那位朋友已經被祭司散去了兩魂三魄,變成魔教現在實力最恐怖的人傀了。他忽感心裏沉重,一旦有了無辜的犧牲者,也許他的師父和長晴,還有青旖和她的妹妹,很難重歸於好了。


    “祭司無非是想她們骨肉相殘而已,”紀無情嗤道,“愧疚是最無用的感情,她遲早會知道,更難受的事還在後麵呢。”


    玄霏於是好奇地問:“長晴知道這件事嗎?”


    紀無情冷笑一聲。


    “那你就去告訴他吧。”


    說完,他瀟灑地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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