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垂著頭,雙肩耷拉著,迷迷糊糊的聽著段君玉在床上訓她,聲音一會兒大、一會兒小、一會兒近、一會兒遠……總體大意就是,嫌棄她太魯莽,然後各種教導她如何躲避敵人?如何逃跑?


    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段君玉說的口幹舌燥,喝口水的功夫,就聽見床板發出“咚”的一聲,迴頭一看,花花一頭磕在了床板上,那麽大的聲,她愣是沒醒,左右蹭了蹭,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睡了過去!


    他掐著腰,一臉無語的瞪著她的後腦勺,合著剛才他說的那些肺腑之言,她一句話也沒聽進去!


    “小兄弟,她剛從戰場上下來,累的都快暈倒了,能聽你說這麽久還不還嘴……你還指望她怎麽著啊?”


    旁邊一個老兵笑嗬嗬的為花花說情……這小兩口兒啊!


    別人家都是女人囉嗦,他們兩個剛好相反,男的在醫帳裏養傷,女的在外拚殺,迴來還得挨頓訓……嘖嘖嘖!


    年輕真好啊!


    “是!是!”


    段君玉尷尬的應了兩聲“是”,推了推花花,想叫醒她迴去睡,搖了幾下,發現這貨竟然打起小唿嚕來了!


    難怪每次花花都吐槽她阿娘總磨叨,怕她嫁不出去……現在連他也愁,就這睡相……讓人知道了,誰敢娶迴家啊?


    “喲~~~”


    孫博義進來看見熟睡的花花,抱著肩膀挑了挑眉,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被她抬手打掉,轉個頭接著“唿唿”,睡得那叫一個香!


    也不怪花花睡的死,剛在外城牆上砍殺了兩三個時辰,是個漢子都要頂不住了,她還能坐著聽君玉訓話,可見拿他們不僅當做朋友,還拿當做家人……這份感情也夠厚了!


    “怎麽辦啊?”段君玉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無奈的看著她張嘴睡的可香,“她叫不醒……總不能睡在這吧!”


    “那能怎麽辦?”孫博義雙手一攤,“誰讓你非把人叫來聽你廢話?


    她在外城牆上表現的可勇猛了,那幫高家軍對她評價特別高!”


    身為孫家人,文筆可以不是最好,武藝可以不是最高,但眼光一定是最毒的!


    從花花第一天進武學開始,他就跟她關係特別好……當然!他帶的好吃的零食,多半也進了她的肚子!


    從哪兒以後,他隻要被欺負了,就找花花哭,幹嚎不好用,就抱著大腿哭。


    那個時候,他已經比花花高出了一頭多,與其說是抱大腿,還不如說是抱著她的腰,鼻涕眼淚糊了她整個側身都是。


    “你一個大男人,被人揍了就揍迴去,哭哭啼啼算什麽樣子?”


    小花花那個時候可嫌棄他了,但無論怎麽嫌棄,他真被打了,抱著她哭的時候,她從來都不強硬的推開自己。


    有些時候,見他嚎的實在太慘,就拍拍頭,主動跟他說,會出麵幫他找迴場子!


    花花從小就講義氣,不管她顯得如何漢子,終究是個女人,有著天生的小氣,她的義氣給的不多,所以武學中,與她關係最好的就隻有自己和君玉兩個人。


    “高?”段君玉音調兒微微拔高,“嗬嗬!行啊!你還敢說謊騙我啊?”


    他手指用力點了點她的額頭,“你知道,她是怎麽跟我說的嗎?


    她跟我說,她到外城牆,見到西夏兵都是躲著走的,根本沒往前麵湊合!


    還說,高家軍特別好,照顧她是唯一一個女的,讓她站到他們身後,這一天除了幫忙搬屍體、扒裝備,就沒幹別的事兒!”


    他越說越是咬牙切齒,“還扯著她的衣襟兒給我看上麵的血跡,說這是在搬運屍體的時候粘上的……她可真行啊!


    這謊話說的……臉不紅不白兒的,連眼皮兒都不抖一下,以後她說話……真是連個感歎詞都不能相信了!”


    “嗬嗬!”孫博義指了指她後背上噴射性的血跡,“這距離這麽近,範圍這麽大……她得跟屍體怎麽親密接觸,能搞到這麽有創意的血點子?”


    “……是我關心則亂!”


    段君玉搖頭歎氣,花花的謊言並不高明,實在是她進來的樣子過於駭人,渾身像被血染過一般,視覺衝擊力太大,他往日聰明的腦瓜子,現在都不轉個兒了。


    “想個辦法讓她醒過來,迴營房去睡吧!”


    要是在這趴一宿,別說名聲不名聲的,明天她的脖子就先受不了了。


    “你瞧好兒吧!”


    孫博義清了清嗓子,大聲嚷了一句:“歐陽嬸嬸,你來找花花啊!”


    “阿娘,我在默背先生教的文章!”


    花花反射性的彈跳起來,起的太猛,眼前一陣發黑,閉目緩了一會兒才睜開眼,發現根本沒有阿娘的影子,這裏也不是武學,而是鹽州醫帳。


    “臭球兒,你想挨揍了,是不是?”


    在武學裏,文學先生講的那些忠君愛國的陳詞濫調,說給馬去聽,馬都能自閉了!


    每次上課,她都躲在書本兒背後睡覺,也許是覺得她是女孩兒,隻要不打擾別人,先生也隨她。


    有次下課她還沒醒,被來找武師父的阿娘逮了個正著,迴家這頓板子挨的,那叫一個實在。


    阿爹見阿娘打的氣喘籲籲,心疼的不行,將她手裏的板子接過來,上演了一出兒輪換式男女混合雙打。


    從那以後,孫博義就成了給她通風報信的小夥伴兒,隻要聽見“歐陽嬸嬸”四個字,她就會反射性的跳起來,有驚無險的躲過好幾次阿娘的抽查。


    “你們胡鬧!”武義端著一碗熱騰騰的藥走過來,遞給花花,“趁熱喝了!安神用的!”


    隨後瞪著孫博義,“你啊你!如果因為你這一嗓子把小姑娘嚇成了失心瘋……我看你到時候怎麽哭?”


    “有那麽嚴重嗎?”


    孫博義不開心的嘟喃,想叫花花起來……這招兒是最好用的!


    “當然有!”武義點了點他,“你是大夫,還是我是大夫?你見的病患多,還是我見的病患多?”


    “您是!您是!”


    孫博義不想留下被小老頭兒訓斥,一溜煙兒的跑走了。


    “這個混小子!”武義迴頭見花花還沒有喝,“發什麽呆,趕緊喝了,迴去洗洗睡……明天還得上城牆呢!”


    “不喝……行嗎?”花花抓了抓頭發,“我也沒覺得自己被嚇著啊!”


    “等你覺得就晚了!痛快兒的喝了!別廢話!”


    花花癟著嘴,迴頭看了一眼君玉,發現他抱著肩膀,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就知道讓他幫忙說情沒戲。


    “咕咚、咕咚、咕咚……”


    夫良藥苦於口,而智者勸而飲之,知其入而已己疾也。


    ——《韓非子·外儲說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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