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花花,今天老娘不把你的狗腿打斷,老娘就跟你姓!!!”


    一個頭發淩亂的婦人拿著掃帚追著一個女孩兒不放,奈何無論揮舞麵積有多大,都夠不著靈活躲閃的女孩兒。


    屋子門口站著三個男人,抱著肩膀看著院子裏,這一出雞飛狗跳的追逐。


    歐陽才俊懟了懟身邊的大哥,悄咪咪的在他耳邊說:“阿娘是不是老糊塗了?她嫁到歐陽家的時候,就已經跟小妹是一個姓了!”


    小妹那麽蠢,一定是遺傳了阿娘腦子不太好的基因,要不怎麽他和大哥書讀的都不錯,隻有小妹,書隻能看進去兵書,寫的字都沒有狗寫的好看,女紅也一竅不通……他仰頭望著天,內心已經做好要養小妹一輩子的打算了!


    這話小的時候,他還敢說,等小妹稍微大一點,他就不敢在她麵前說了。


    她跟著阿爹習武,無論是體力,還是武力都不是他這個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文弱書生能幹的過的啊!


    “啪!”


    歐陽英瑞一個巴掌唿到了二兒子頭上,“不許說你娘壞話!”


    這要是被嵐娘聽到了,兒子不會怎麽樣,倒黴的還是他這個當爹的!


    歐陽才俊無奈的撇撇嘴,家有慫爹,懼內無邊兒,他們這些做兒女的,隻能小心翼翼的在‘女皇大人’眼皮子底下討生活,委實是很辛苦啊!


    “阿爹,你真的同意讓小妹去參軍?”歐陽誠業看著小妹靈活的閃轉騰挪,眉心皺的死緊,“戰場絕非兒戲,您就不擔心……小妹可能會迴不來嗎?”


    自小他們兄妹三人,挨打最多的從來不是他們兩個哥哥,反而是花花這個小妹,而且在阿娘嚴厲的關愛下,小妹明顯越打越皮實,臉皮的厚度也隨著年齡的增長一同增長。


    出去能和男人稱兄道弟,迴來能和阿爹喝酒聊天……反正,男人幹的事兒,小妹幹的比男人還好,女人能幹的事兒,小妹是一樣兒也不行!


    “我……”歐陽英瑞一時語塞,上了戰場誰又能保證一定能活著迴來?


    他長歎一聲,“你小妹是個靈活的,但戰場上刀劍無眼……我如何不怕?


    可你想想……花花這脾氣、這秉性……連街口賣豆腐的王婆都不願意兒子娶她過門兒……王婆的兒子還是個坡腳的大齡剩男,對咱家花花還橫挑鼻子、豎挑眼的。


    如果她嫁不出去,又不參軍,以後她靠什麽活著?


    去參軍五年,退下來後,每月至少有一兩銀子,錢是不多,可也夠她養活自己了。”


    因為花花這事兒,他被嵐娘扯著耳朵吼了好久,三令五申的告訴他要看住了花花,堅決不能讓她溜出去報名參軍!


    結果……這個虎丫頭哦!


    直接拿著戶牌從後牆翻了出去,到兵部去報名了。


    天禧王朝的募兵製度采用的是自願性,每年募兵都招不到多少人,這跟朝廷重文輕武有很大的關係!


    武官的俸祿一般都要比文官高,可每年武學館裏的人少之又少,而文學館裏人滿為患,還有人是站著聽課的。


    今年開春三月的天兒,西夏就開始在龍州屯兵,而龍州緊鄰天禧鹽州邊境。


    一時民心惶惶,城內稍微富庶些的百姓已經開始往延安府遷移,剩下的百姓唉聲歎氣、愁眉苦臉的過日子,甚至城內竟出現了盜匪,燒殺掠奪、無惡不作。


    被知州抓住後,審問的結果讓人大吃一驚,這些盜匪原本也不過是些老實的莊稼漢,隻因為西夏開始屯兵,城內氛圍越來越緊張,便覺得終有一日鹽州城會破。


    左右不過是個死,不如肆意一把再死,也算是不白活了。


    聽到這樣的言辭,知州氣的臉色發紫,連秋後都不等了,直接宰了這幫‘及時行樂’的畜生,將人頭懸掛在衙門口,以震懾其他有心思蠢蠢欲動的百姓。


    天禧招不上兵,鹽州城自然也就沒什麽守兵在,能招上來的,也都是些農村出來抵賦稅的孩子,沒上過武館,不懂拳腳功夫,會的不過是鄉野痞子流氓的打法,真的到了戰場上也是不堪大用的。


    當朝宰相魏仁普獻計為官家(皇上)解憂,上書一首前朝詩句:


    學就西川八陣圖,鴛鴦袖裏握兵符。由來巾幗甘心受,何必將軍是丈夫。


    詩句中的典故是秦良玉女將軍自願請命為國出戰、戎馬一生的典故。


    官家一聽,也是個沒辦法中的辦法,也就準了這道折子。


    皇命一下,舉國沸騰,別說,還真有不少小娘子去參軍,數量幾乎與男子參軍人數持平,已經有不少人已經前往鹽州駐軍處報到了。


    關於鹽州的現狀,早就在臨安傳的沸沸揚揚,花花剛透出點兒想要參軍的意思,就被嵐娘直接武力鎮壓了。


    憋了好幾日,今天才尋到一個空檔,偷了自己的戶牌,直接去報名了。


    迴來被嵐娘堵了個正著,接著就上演了麵前這塵土暴揚的追逐大戲。


    哎呦喂~~~


    嵐娘,你說你追不上,光在花花身後撅灰有什麽用?


    那一身髒兮兮的衣服,花花穿著不別扭,你看著別扭,到最後還不是得他洗?


    他果然是家裏地位最低的那個!


    “歐陽花花……”邱嵐胳膊拄著掃帚大口的喘氣,一手不停的點著前麵同樣喘氣的女兒,“家裏這麽大……裝不下你是怎麽地?


    不讓你出參軍……你非去!死在外麵都沒人給你收屍!”


    她現在還記得花花剛剛出生時的樣子,小小的一隻,抽抽巴巴的一團,紅彤彤的像隻沒毛的猴子,穩婆看到她直接就說,可能活不了了!


    官人(平民女子稱唿丈夫為“官人”)四處求醫,大夫一個個來、一個個走,每個說的都是差不多的話:這孩子,很難活!


    後來街頭來了個遊方大夫,給花花開了幾服藥灌下去,她的哭聲果然大了許多,握住手指的力氣也大了許多,臉上的顏色也好了許多……


    遊方大夫囑咐他們,這女娃不能按照尋常人家養閨女的方法去養,那樣會被他們養死的!


    此後,官人帶著花花習武鍛煉,稍微長大一些就托人送進了武官,接受正統的學習。


    可她沒想到,當初哭都沒力氣發出聲兒的小女兒,今天竟然敢報名去參軍?


    早知如此,還不如就讓她死在家裏,好歹還能為她收個全屍!


    “阿娘,你怎麽總想著我不好呢?”歐陽花花用小手指掏了掏耳朵,“萬一我不僅能活著迴來,還能當上個女將軍……”


    她壞壞的往阿爹那邊兒看了一眼,“阿爹不能給你賺個誥命迴來,我給你賺啊!”


    邱嵐聽見這話更氣了,戰場上都是拿命拚的榮華,她用女兒了命去換什麽勞麽子的功名?


    她重新舉起掃帚就要接著打,女兒也準備好了起跑姿勢……被官人給攔下了。


    “娘子、娘子……”歐陽英瑞拿下她手裏的“兇器”,“先歇會兒、歇會兒再繼續好不好?


    你看看你,累的滿頭大汗,為了這麽一個不聽話的丫頭片子,累壞了自己我可是會心疼的!”


    他自認為深情滿滿的話,讓三個孩子同時搓起來自己的手臂,“看什麽看?如果不是你們,我家娘子能氣成這樣嗎?氣壞了,你們賠的起嗎?”


    兄妹三個互相看了一眼,同時翻了個白眼,這父母撒起狗糧來,是真不管自己兒女死活啊!


    大哥迴屋拿起了針線,二哥迴屋拿起了書籍,小妹……


    哎!


    你跟個猴兒似的跑啥?


    大門明明開著,你為啥要跳牆出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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