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著西北幹燥的風,陳洛初與阿信策馬奔馳。


    兩人穿了普通兵士的服飾,戴著小沿兵帽,灰色短襟布衣,灰布鞋。


    遠遠看去,普通至極。


    配上一路協裹而來的滿滿風塵,整個人都顯的極不顯眼。


    四麵吹來的風吹亂了她額前碎發。


    但是她的眼神卻異常堅毅。


    羌人大兵壓境的消息早就不脛而走。


    邊境的百姓人家有能力有條件離開的早就走的差不多了。


    像她們這般單槍匹馬往迴走的人並不多。


    可以說是逆行。


    中間休息的時候,陳洛初一邊吃著包袱裏帶的幹餅,一邊拿出從蕭景泰書房裏順出來的地圖細細查看著。


    她纖細的手指從圖紙上順著滑向那個叫做彭家寨的地方。


    她們此行目的地正是陳洛君所在的彭家寨。


    從圖上看大約有五天的行程。


    阿信嘴唇已經有些幹涸起皮,她喝了幾口皮帶子裏的水,擦了把額頭的汗,對陳洛初道:“小姐,咱們還有幾天能到?”


    “四五天應該可以。”


    “德九公公不會讓人來追咱們吧。”


    “他應該能猜到咱們的去向,但是從驛站到彭家寨到這的路有好幾條,他應該也不確定咱們走哪一路。剩下的路程咱們多走小路。”


    “一定不能被他們發現。”


    她們兩個人現在與蕭景泰陪著出行時是截然相反的處境。


    跟著蕭景泰全程都是被打點好的。


    有車馬輜重,踏實的住地。


    她們倆人現在可以說是風餐露宿。


    如此奔行到第二日上。


    路上越來越多往迴走的人,而且有一部分是帶傷的兵。


    陳洛初看的心驚肉跳,攔住了一個走的比較慢的男人問道:“這位大哥,問一下,前方怎麽了?”


    那人明顯也是受傷逃迴來的,“羌人破了嘉時關!”


    “那彭家寨呢?你知道彭家寨怎麽樣了嗎?”


    陳洛初急急地問著他,那人卻一臉茫然,“我也不知道,我是從慶州過來的,其它的地方我不清楚。”


    嘉時關。。。


    嘉時關竟然破了!


    那是宋乾伯伯守的關口。


    陳洛初記得蕭景泰說過這個關口尤為重要。


    她頓時感覺身上有些寒戰,


    失了這個關口,後麵的仗就難打了,羌人的鐵騎即將踏過來。


    洛君,怎麽辦!


    蕭景泰也在巡戰,他又在哪裏?


    那人早已經撐著身體遠去。


    前路並不明。


    阿信看著臉色蒼白的陳洛初,“小姐,怎麽辦,咱們。。。”


    “阿信,我還想再往前走走看看。你如果想返迴,你就迴去,我自己去。”


    阿信搖搖頭,“小姐,你要做什麽,我陪你便是。”


    兩人騎上馬繼續西行。


    夜裏兩人找了個小店湊合著睡一夜。


    半夜阿信睡醒了一覺,起來時發現她們的馬匹被偷了。


    她趕緊叫醒了陳洛初,“小姐,咱們的馬被偷了。”


    陳洛初緊了緊身上的外衣,她麵色經過這幾日的顛簸已經相當蒼白了。


    “那就走著吧,應該距離也不遠了。”


    此時的她們已經是極其地狼狽了。


    兩人不再休息,起來繼續趕路。


    走到天要亮時,發現更多的人從西邊過來,同時還有後撤的兵將。


    空氣裏都是細細的灰塵,隨風一起,漫天陰翳。


    通過過路的人陳洛初才知道,前方的幾道關口都失守了。


    陳洛初她們現在已經走到了涼州城,城中已大亂。


    當她們走到城門口時,城門已不如平時般的大敞著門,而是緊閉。


    城門上下布滿了兵士,弓箭搭架,這是守城的架勢。


    “怎麽辦,小姐,咱們應該是出不去了。這是要打到城下了嗎?”


    陳洛初一邊擦著臉上的汗,一邊繼續向前走著。


    門口的士兵攔住她們,“你們是哪個隊伍的,去領了兵器過來戰隊。”


    那人看她們倆穿著兵士的衣服,便安排著她們的排布位置。


    陳洛初見狀問道:“大哥,我們想去彭家寨,這門還能出的去嗎?”


    那人黑紅的臉上一片不可思議,“這裏不能再出了,現在要守城了,彭家寨也被攻破了。”


    “你們是哪部分的,別在這裏磨磨唧唧的,趕緊領了武器站到崗上去!”


    陳洛初有些著急地確認道:“這位大哥,彭家寨也被攻下了?”


    那人應該很忙,應付了陳洛初她們幾句就離開了。


    陳洛初和阿信頓時不知道下一步該去哪了。


    陳洛初心裏一片焦急,她知道洛君現在不知生死。


    現在城門根本出不去,隻能是先待在這裏了。


    城中現在是一片忙亂景象。


    大人唿喊聲,孩子哭叫聲不絕於耳,兵將來往其間,還有一些征用的百姓也從家裏拿了能用到的糧食鐵器。


    他們都知道沒有城就沒有家。


    陳洛初和阿信在街上走著,走過一個牌坊式樣的地方時,她看到了石碑上刻的名字很熟悉。


    她怕自己看花眼,又仔細辨認了一下,那碑刻的名字竟然是陳如瀚。


    父親。


    這裏怎麽有他的名字。


    四周都是忙忙碌碌時,她定在人群中間,靜靜地看著石碑上的字跡。


    細細地看過兩遍。


    阿信看陳洛初定在這裏盯著這石碑出神,她不解問著:“小姐,這上麵寫的是什麽?”


    陳洛初此時眼眸裏已經升騰起一片濃濃霧氣,她頓了一下,聲線有些喑啞:“這是他們當地人給我父親陳如瀚立的碑,是歌功頌德的。”


    她輕輕地吸了下鼻子,繼續道:“碑上說父親當年擊退了羌人的多次來犯,在這裏駐守,在這裏建了學堂,醫館,扶持人們的生計,把本來小小的一個荒涼城鎮發展成如今的模樣。”


    阿信眼睛裏冒出了崇拜的光芒,“哇,您的父親好厲害。”


    陳洛初想起來之前自己多次想方設法要在宮中為父親的貪腐正名。


    要把宮中關於這些事的卷宗都找出來一一修正。


    雖然有這樣的想法,卻不容易做成。


    來到這裏才發現,原來公道不在宮中的卷冊上。


    公道自在民心。


    在這個石碑上有父親磨滅不掉的功績,有父親出生入死的寫照,更有他心係百姓的一顆純然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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