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隱有公雞啼叫聲,遠遠近近比賽般地相互唱和。


    窗外天色漆黑,房內油燈燃出的黑色煙線冉冉向上飄去。


    陳洛初一手托腮坐在蕭景泰的床邊。


    朦朦朧朧間感覺有人輕輕摸著自己的額頭。


    輕微有些癢癢的觸感。


    懵懵間她睜開了眼睛,發現蕭景泰已經醒了。


    他細長的眼眸隻略略睜開了些。


    眼神朦朧地看著自己。


    一隻白玉似的手正輕輕摩挲著自己的額頭。


    陳洛初欣喜道:“你終於醒了。。。”


    對方的手轉而握了她軟軟手掌,輕聲商量道:“安寧。。。”


    “等我忙完這個月,就帶你去西北找洛君,可好。。。”


    那聲音如輕風撫過樹葉一般地柔軟和宜。


    本來起身要試他溫度的陳洛初聽了這話,愣愣定在了原地,手懸在了半空,落不下去了。


    她定定地看向蕭景泰。


    剛才那話。。。像是刷過她心尖上的鴉羽,酸酸澀澀。


    說完這句話,他又朦朦朧朧睡去。


    他剛才這話還是停留在她與他訣別的那天。


    迴憶停留在了那一天。


    這是做夢了嗎?


    看著複又昏昏入睡的蕭景泰,陳洛初一時間分不清剛才發生的一切是真是假。


    她看向自己的身後,空空蕩蕩。


    原本在她身後的徐長庚為著避嫌早就去了外間候著。


    她還是落了手為他試溫度,果然退了很多,不再高熱。


    她才放心地趴在了他的旁邊沉沉睡去。


    忙活大半夜真的是太過疲累了。


    天光微熹。


    德九進來請安,陳洛初這才又醒過來。


    趕緊讓太醫再進來扶脈。


    太醫一邊撫觸著脈搏,一邊輕輕地點頭。


    而後他起身向陳洛初行了禮道:“主子現在已無大礙,隻是得休養幾日再行上路。”


    陳洛初終於鬆了心裏的那根弦,“無事便好。”


    一場秋雨一場寒。


    昨日那場雨後,溫度明顯地降了些。


    陳洛初給陳予加了些衣裳,這時侍衛來報門外有人求見。


    陳洛初出來時,一個農人模樣的漢子手裏拿了些自家產的蘋果石榴還有小米遞給了一旁的阿信。


    那漢子見她出來,趕緊上前一步謝道:“給貴問好,前日裏找你們這邊大夫的人是我們家。”


    陳洛初聽罷明白了,她笑問:“恭喜你,喜得貴子。”


    那漢子有些隱隱的失落:“是個丫頭。”


    陳洛初知道在這鄉野裏家家都盼兒子,她從頭上拔下一根金簪,讓阿信遞給了那漢子,“姑娘也極好,遇上就是緣分,這簪子就當是送於這小姑娘的,你先收著吧。”


    漢子趕緊推脫道:“這太貴重了,你們這邊的大夫救了我屋裏人的命,已經不知如何報答了。”


    陳洛初道:“我們這一行人在村裏叨擾已經是麻煩了,你收著就是。好好照看孩子。”


    漢子隻好收下,感恩戴德地謝道:“多謝貴人。”


    等他走後,阿信才道:“小姐不用擔心他會嫌棄了這嬰孩。”


    陳洛初早些年在陳家莊的時候聽過不少生了女孩就丟棄、溺斃的事。


    聽之膽寒,聞之歎息。


    阿信繼續道:“我前幾日聽他們說呢,一年前朝廷裏就出了新法度,新生的嬰孩,可以去惠民署領銀錢,出生的時候領一次,到三個月上再去領一次,女嬰孩領的還更多一些呢。”


    陳洛初頜首笑道,“這法子好,養上三個月,想棄也舍不得了。”


    陳洛初看看阿信手邊的那些果子,“趕緊分分吃了。”


    大院正屋。


    蕭景泰正斜靠在床上,慢慢吃著藥。


    陳洛初讓德九說了一聲,便掀開門簾走了進來。


    蕭景泰的麵色已不是昨日那般的嫣紅色,溫度降下來,麵色歸於白皙,略顯蒼白一些。


    陳洛初進來後行了一禮,蕭景泰已經喝完了碗裏的藥,把碗遞給了一旁的德九。


    德九拿了碗,向一旁的安澤使了個眼色,兩人先後退出了房間。


    蕭景泰淡淡一笑,隔空向陳洛初虛扶了一下,“過來坐吧。”


    陳洛初直直走到他的跟前關心問道:“主子此時可好些了?”


    蕭景泰眸子裏含了些細碎的溫柔看向她,“德九說你昨夜裏一直照顧我,累極了吧,可休息好了?”


    陳洛初拿出帶來的幾樣新鮮的果子,“我沒事。這是昨日裏新生了孩子的人家送來的,沾著喜氣呢,給你帶了些,吃點,好的快。”


    蕭景泰拿過一枚紅富富的蘋果聞了聞,點點頭道:“聽德九說了,很好,救下兩條命。”


    陳洛初從水盆裏絞了帕子,給蕭景泰擦試著手,“聽說朝廷裏讓惠民署給新生孩子的人家發銀錢,這一舉措能救下更多嬰孩之命,勝造無數浮屠。”


    蕭景泰伸出另一隻手遞向陳洛初,“這項舉措是一年前沈淮一寫折子提出來的,我準了。民間發展需要人口,但是人口的增加又不能隻靠男子,民間這重男輕女的想法得用這個法子扭正一下。”


    陳洛初手裏細細擦著,在心裏暗讚沈淮一為民造福,這是積福之舉。


    蕭景泰繼續問道:“聽你說陳予是撿來的孩子,他是男孩,又聰明伶俐,還會被棄,不知是何緣由?”


    說到陳予,陳洛初輕歎一聲道:“我見到這孩子的時候,他正和野狗從垃圾裏搶食,身板細瘦,極是可憐。而且他當時不會說話,別人都把他當啞巴,誰也不想收養他。”


    “他流浪的日子裏性格野慣了,我讓阿信把他送到惠民署,他也待不住。相處下來跟我還算有些緣法,在我這裏也算聽話,我就留他在身邊了。”


    蕭景泰頜首:“竟是如此曲折。”


    “徐長庚說他學東西過目不忘。指點好了將來是可用之才。”


    陳洛初麵露喜色,“多謝主子栽培。這會是陳予的造化。”


    她略略失神,這孩子身世可憐,卻得當今皇帝垂憐,這是他命裏的緣法。


    可遇不可求。


    想到此處,陳洛初唇角微微彎起,心中替他欣喜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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